第二日——
    夏晴睁开眼，就看到男人颀长优雅的背影站在她不远处，外面的阳光倾泻进来，给男人镀上了层层光晕，让她有些恍惚。
    可是她很快清醒过来，洛京城零下三十度的冬日，阳光是冷的，他也是冷的……
    “我想要我的手机。”虽然已经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夏承俨转身，脸上没有笑意，也看不出冷漠：“饿了吧，阿姨做了很多你爱吃的。”
    男人没理她刚刚的话，好像对她直勾勾的看着他也不甚在意，上前给她支起桌子，然后将两个保温饭盒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
    虾仁滑蛋、白切鸡、蚝油扒生菜、清蒸石斑鱼、阿胶红枣乌鸡汤。
    夏承俨将冒着热气的杂粮饭放在夏晴面前：“先吃饭。”
    夏晴抿唇，看男人眸光淡淡的看不到温度，终是没有再说话。
    因为懂事和识时务她得到了很多，但是现在她很不想懂事，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她竟然想全部推翻，全部甩到夏承俨那身干净笔挺的纯手工定制西装上。
    弄脏他的衣服，让他狼狈，让他发怒……
    可是她下不了手，因为已经渗入骨子里的忌惮、因为她没有足够的筹码为所欲为、因为一旦如此可能就会揭开维持和平表象的面纱，他们就回不了头了……
    她不说话也不动，可是放在病床上的手被拉起，一双筷子被强行塞进她手里，她不接，手却被按紧，两人对视，就这样无声的较量……
    夏晴看到男人浅棕色的眸子里渐渐生出脆弱和小心，手也被握的更紧，她生出疲惫，不再对抗，说：“我吃饭。”
    夏承俨轻轻松了口气，松开她的手。
    夏晴低下头，眼睛有些疼，默默夹起一点米饭放进干涩的嘴巴里。
    一餐饭两人不发一语，夏承俨夹什么她吃什么。
    女孩不再看他，夏承俨却一直看着她。
    他知道她想离他远一点，但是他不许！
    她现在离不开他，以后也逃不开他。
    她刚刚的拒绝让他恼火，可是她现在的顺从却更让他不安。
    终于用完了饭，夏承俨将餐桌收拾好，又抱着夏晴去洗手间刷牙，她把自己当做一个洋娃娃，把他碰到她的那种让她想逃走的感觉默默压抑着……
    终于无事可做，夏晴坐在病床上，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夏承俨，男人低着头拉着她的手不断摩挲，像是想揉开他们之间的结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夏晴忍住抽走自己的手，又忍住不让自己开口，有些事她还没完全搞明白，但是她也捋顺了七七八八，一旦问出来，一旦措辞不当、一旦控制不住情绪，就再也挽回不了了，她也确信他们彼此对这几天的事都不会过多坦诚，但她还是有些怕……
    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控制不住的时候，夏承俨先开了口：“李一兰的人在她去机场的路上劫走了她，李信出动了所有人追查，但没想到伪装成急救人员绑走她的人在医院消失后，又把她从临时藏匿她的地方带回了她已经退房的酒店房间，她找到机会跳了楼，在她房间的两个男人在她跳楼后也跟着服毒自尽了。”
    她想知道景月的事，但不单单想知道她的事，也不单单想听到避重就轻的陈述，可是夏承俨的表述还是让她跟着他的思路走了——避重就轻。
    好像只要不说的太明白，已经形成的事实就真的没发生过一样……
    连李信都找不到人，说明整个过程进行的天衣无缝，参与的绝对不止那两个扮成急救人员的男人。
    夏晴浑身发冷，不敢想象景月死之前发生过什么。
    夏晴盯着看起来对景月的死毫无怜悯之意的男人，忍不住道：“景月很无辜！”
    夏承俨看女孩的眸子里包含同情、质问还有克制忍耐，他不喜欢她为了别的人牵动情绪，淡淡开口：“从她决定跟李信在一起的那天起，她会在李信身上得到无数好处，也必定会因为李信遭受无法估计的痛苦，她并不无辜。”
    夏晴见夏承俨面对那样无辜的人命没半分怜悯，直接甩开他的手，气的胸口不断起伏：“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没做过坏事，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夏承俨眼神淡漠，不容置疑的再次拉住她的手，死死攥住，动作上看起来对她刚刚的抗拒十分不满，但是神情语气冷静非常：“夏晴，景月因为李信得到了多少本不属于她的资源，就光这一个好处，她就让多少真正有演技有号召力的演员失去本属于她们机会，这些机会可能改变她们整个职业生涯甚至整个人生。
    更不要说这些年有多少人因为得罪了她、挡了她的路，甚至单单在戏里牵了一下手她的手就被李信赶尽杀绝，不是残废身死就是在哪个角落里发烂发臭。
    不是只有杀人放火才算是做坏事！她没有亲自动手也不代表她就是无辜的！”
    夏承俨就是有这个本事，这一大段话说完，夏晴连强词夺理的帽子都没办法往他的头上扣。
    反驳不了他更是让她怒气上涌，低吼：“景月是我在意的人，我身体还没恢复，你就不能让让我吗？你现在还刺激我！”
    夏承俨看夏晴的小脸越发苍白，心疼，但也躁怒：“我在跟你讲道理，你清楚我说的是事实！她并不无辜，不值得你为她牵动情绪，我没说错！”
    夏晴被他气的直接脱口而出：“照你这么说没有人是无辜的，你和我，还有我们的……”
    “夏晴！”夏承俨冷声打断她要说的话。
    夏晴被他冷漠的样子吓得一震，但真的闭嘴了，可他们彼此都清楚，她刚刚要脱口而出的话是：我们的孩子也不无辜，他也许就是我们两个的报应。
    理智稍微回拢，夏晴还是湿了眼眶，夏承俨就这么冷冷盯着她，等她主动消解掉因为无关的人产生的无意义的情绪。
    明明早就知道他冷心冷情，连血脉至亲都不放过，可是景月比起霍家人是何其无辜，她甚至都没有挡他的路，他不仅一点感觉都没有，还这样说她……
    夏晴心中还是憋闷，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狠狠推了他一下，可男人动都没动，她心里更加空荡，身体也更加无力发虚，冷汗都冒出来了。
    夏承俨不喜欢她抗拒他，还是为了别人，不顾她的挣扎也不顾她脸色越发惨白将人死死搂进怀里：“晴晴，除了我，你不需要对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产生感情或是付出同情怜悯，谁都不行！”
    夏晴身上越发没力气，没力气挣扎就靠在他怀里，恶劣的想让他疼一疼：“我没你的本事，如果有一天我心硬如铁，你也不会是例外。”
    夏承俨一僵，冷色立刻冷了下来，随即松开她两人面对面，看清女孩眼里的淡薄，眸子里涌上危险的笃定：“没关系，我会教你，我们有很多时间。”
    他不会让她离开，她要只爱他一个人，只因为他一个人产生情绪波动，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他教了她这么多，不差再教她怎么爱他，怎么只爱他一个、只在意他一个，他已经学会了，他一定能教会她！
    夏晴看着他自信笃定的样子，好像一切能尽在他掌握，觉得讽刺，他错了，早晚有一日，她会让他再也掌控不了她。
    夏晴自知如今还无力改变现状，更深知适可而止，便不再跟他对着干。
    又虚又晕，便放松了身体，看着他，迫切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李信他真的会为景月报仇吗？”
    夏晴不再因为不相关的人对他发脾气，夏承俨稍微满意，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