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不要乱了重点
作者:二百二十斤   重生之景泰大帝最新章节     
    “迁徙百姓戍边垦荒吗?”朱祁钰低头沉思了一下,旋即说道:“这种事情朕同意,但是朕不建议你们政务院出面办理,最好是让百姓自行南下垦荒,那样你们政务院会少一些非议。”
    王直不解地抬头看向朱祁钰。
    朱祁钰笑道:“王首理,此事的确是好事,但是在朕看来,此事极有可能和王介甫的青苗法一样,原本是利民的政策,最终却在贪官污吏的掌握下变成了害民的暴政,朕想你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吧?”
    王直点点头,如果真是和王安石的青苗法一样,成为地方士绅和贪官污吏揽财的手段,那的确不是他王直希望看到的,毕竟他现在身负天下文人众望,还想在致仕之后得一个名垂青史的身后名呢!
    “所以啊。”朱祁钰继续说道:“这件事情王首理还是想想吧,看看如何操作更好一些,朕的建议是,能不用地方官府,就进来别用地方官府,即便是百姓要迁徙,让地方官府准备一些粮食,路上提供一些保护即可,更多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是。”王直恭敬道。
    朱祁钰突然想来未来的一个科幻故事,那里面提到了一个奸商作为试验员进行了世界上第一次时空旅行,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例如拿打火机送给项羽去火烧阿房宫,送给杨贵妃一块小圆镜换取请李白亲笔题诗等等,重要的是,试验的负责人最后也是灵机一动,邀请奸商来设计一套行为准则,于是那名奸商便将时空旅行中其他人可以钻的漏洞全部堵住了,将自己的穿越行为利益最大化,于是朱祁钰提醒道:“王首理,朕给你个建议,你们政务院可以先设计一个计划,然后去刑部大牢找几个因为贪腐而问罪的小吏,让他们帮忙找漏洞,谁找出的漏洞越多,那个人就可以减刑,相信最终出来的方案就是最佳的方案了。”
    “贪腐的小吏?”王直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确实啊,那群小吏本就是最熟悉政令执行这一块的,因为事情最终落地,怎么落地,靠的全是他们,所以怎么钻空子也是他们最熟悉。
    不过王直还是有些不服气,自己在朝也有几十年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对于手底下的小吏他也是熟悉得很,于是笑着道:“陛下,臣以为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他说得客气,但是不服气之心昭然若揭,朱祁钰自然看得出来,便笑着说道:“王首理不信?要不咱们打个赌吧。”
    王直一滞,他都多少年没有和别人打过赌了,更别提是和皇帝打赌,刚要拒绝,却听朱祁钰继续说道:“赌注嘛,如果王首理输了,就把你们王家的藏书贡献出来,让翰林院抄录一份收入文渊阁。”
    王直的先祖是王导,就是东晋那个王家的先祖,王家世代显贵,五品以上官员便近二百人,一品宰相更是达到十五人,从“卧冰求鲤”的王祥、王览兄弟开始,到王戎、王衍,后来永嘉之乱,王敦、王导兄弟在南京重建晋室有功,使王家更是名重江东,有“王与马,共天下”、“不以王为皇后,必以王为宰相”之说,有“旧时王谢堂前燕”的故事。随后,又出了王羲之、王献之、王徽之这样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人物,使得王家不仅在政治上无人能敌,而且在文艺上更是奇葩一朵,家族之中藏书无数,不比皇家的藏书少多少,更是有许多孤本典籍,朱祁钰早就惦记上了,无奈文化这种事,朱祁钰也不好巧取豪夺,如今遇到这么一个机会,朱祁钰立刻便提了出来。
    王直笑道:“这个不必打赌,若是陛下想要,臣献出来便是。”
    “只是陛下为何以为自己赢定了?若是陛下猜错了,那陛下打算输给臣什么呢?”
    朱祁钰想了一会儿,说道:“若是朕猜错了,那就亲笔给你写副字吧。”
    王直惊喜道:“陛下的字练出来了?”
    朱祁钰脸色一黑,说道:“朕的字没练出来就不能给你题字了吗?”
    王直连忙道:“不,不,不,陛下御笔亲题,都是臣的福气。”
    “这还差不多。”朱祁钰满意地点点头。
    朱祁钰的字是出名的难看,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用狗爬可能有些夸张了,但是大家都知道,和进学两三年的少年差不多一个水平,远不是朝中那些文武百官可以相比的。
    不过朱祁钰和王直都知道,这只是在开玩笑。
    其实王直并没有和朱祁钰打赌的想法,但是毕竟皇帝提起来了,自己怎么也要配合一下。
    朱祁钰眼下才二十多岁,至少还能在位四十年,有了他的御笔,到自己孙子那一代都不用愁了。
    说回正事。
    朱祁钰对着王直吩咐道:“你有时间也去大都督府转转,问问安南那面的进展怎么样了,看看张軏抓到了多少安南女人,也可以用这个作为筹码吸引百姓过去,分地又发媳妇,相信许多人都会动心的。”
    “另外,这些事情你也可以去找仪铭商量一下,让他在礼部的邸报上多说一说安南女子的优点,例如吃苦耐劳,肤白貌美,身材苗条等等,让那些赘婿鳏夫都提起兴趣,主动报名去广西落籍。”
    王直有些尴尬,问道:“陛下,这样好吗?”
    金濂和陈循也都有些尴尬,在大明最重要的奉天殿说番邦女人肤白貌美,这多少都有点奇怪。
    不过朱祁钰却不在意,而是对着王直问道:“你是担心仪铭那面不愿意?”
    王直点点头。
    仪家本就是儒学大家,仪铭的父亲仪智更是以耆儒名义入仕,向来看重名声,若是让仪铭在邸报上发这些东西,仪铭还要不要面子了,不反对才怪呢。
    “那算了,这事儿朕亲自去和子新说,你就不用找他了,回头让他找你。”朱祁钰想了想,说道。
    “是。”王直立刻答应下来。
    说实话,对于皇帝给那些赘婿和鳏夫发媳妇这事儿,王直并不反对,他又不是那些注重血统的腐儒,而是大明的政务院首理,反正那些安南女人怀孕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有汉家血脉的,回头征收赋税也能用得上,大明现在也不是没有其他番邦血脉的子民,高礼毛福寿那样的蒙古人都能统兵了,他又为什么要反对呢!
    “行了,王首理,明年你就忙这三件事情吧,具体的朕不插手,只看结果。”朱祁钰说了一句,又转向了金濂和陈循,问道:“金爱卿,陈爱卿,你们户部明年有什么计划啊?”
    金濂和陈循对视一眼,金濂说道:“陛下,既然如今朝廷有了银子,臣的想法是减免一些赋税,让山西陕西和辽东的百姓休养生息一年。”
    “这两年宣府大同先是和也先开战,后来又是出劳役修筑边堡,百姓生活有些困顿了,因此臣与陈尚书商议了一下,希望陛下能够恩准,减免山西和陕西的夏税,辽东那面本就苦寒,臣的想法是减免掉今年一年的赋税。”
    “金爱卿,你的这个想法和政务院诸理提过了吗?”朱祁钰问道。
    金濂点点头,回答道:“陛下,此事臣已经和王首理提过了。”
    朱祁钰看向王直,王直点头道:“陛下,金副理所言非虚吗,前阵子的确和臣提过,只是臣还未想好要不要减免。”
    朱祁钰沉思了一下,对着金濂说道:“金爱卿,这样吧,过几天朕就召开年底的第一次御前总结会了,到时候会说到明年各个衙门的预算,到时候再定要不要减免赋税的事情吧。”
    “是。”金濂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他其实和王直一样,也想趁机减免些赋税,给自己弄点好名声,谁料到皇帝居然要和其他衙门一起商量,估计自己的这个计划想要通过肯定是变得极为困难了。
    要不要将消息泄露出去,让山西陕西籍的官员一起上书呢?
    金濂还没考虑好,朱祁钰便立刻补充道:“不过金爱卿,陈爱卿,朕提前叮嘱你一声,减免赋税这事儿还没有定下来,任何人都不得随意透露出去,用民意绑架朝廷,逼迫朕和王首理做出决策。”
    “若是朕出现这样的事情,那朕会直接从朝廷中非武职官员的俸禄里将这些税款扣出来。”
    金濂顿时愣住。
    他是真没想到皇帝考虑的居然这么周全,连自己刚刚兴起的后手都猜到。
    金濂只得答应下来。
    几天之后,还是在奉天殿内,一年一度的大明年终总结汇报会正式召开。
    朝廷所有衙门的主官全都参加了进来,因为他们知道,今天的会议对于明年自己衙门的预算至关重要,明年他们所在的衙门是吃肉还是喝汤,就全看今天的会议了。
    开头仍旧是王直汇报景泰三年的工作成绩,今年成绩斐然,王直说话的底气都足了几分,尤其是说到今年的商税收入之时,众人全都变得喜气洋洋的,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准备一会儿争取预算。
    等王直说完今年的工作结果和明年的计划,大都督府的武清侯石亨立刻道:“陛下,既然朝廷有银子了,那臣想请工部和兵仗局打造一批军械甲胄,以替换掉如今军中的老旧装备。”
    金濂立刻出声道:“武清侯,大明军中的兵刃甲胄不是还能用么?暂时就先不要再造新的了,朝廷好不容易宽裕一点,怎么都要先以民生为主嘛!”
    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给大都督府多余的钱财,这群兵痞每日里就是在惦记着怎么打仗,一点都不在意他和户部陈循是怎么如履薄冰将这些银子一点点攒起来的。
    不过涉及到自身利益,石亨哪里肯放过这次机会,于是立刻反驳道:“金副理不要忘了,前年我大明刚和蒙古人打过一场,十几万人的大战,消耗的刀剑弓弩可不是个小数目,后来也先退去,北边暂时没了威胁,我们大都督府才没有催促朝廷给银子更换兵器,而是将太仓里有数的银子全都用来打造宣大的边墙坞堡了,因为我们大都督府知道,国库空虚,朝廷没有银子,而且也先短时间也没有能力再次南下,这才暂时按捺下来。”
    “但是现在朝廷有钱了,这批兵器就要提前准备出来,以防也先再次南下攻打我大明。”
    “胡说八道。”金濂训斥了一声道:“往日里户部也没有短了你们大都督府的银子啊,但凡修缮、更新军械的银子,哪一次不是早早就拨给你们大都督府了,怎么现在一听太仓里有了银子,宣大就没有兵器了?”
    石亨辩驳道:“不是没有,是老旧,不少刀剑都卷刃了,砍木头都砍不动,哪里还能杀得了蒙古人?”
    金濂冷笑道:“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刀剑放久了会卷刃的,真当老夫没有从过军吗?当初在福建随宁阳侯征讨邓贼的时候,后勤基本全是老夫筹备的。”
    “还不是你们平日里不注意保养,用完了也不知道磨刀,不卷刃才怪呢,恐怕还有不少兵器都上锈了吧?”
    “你莫要以为宁阳侯不在,你就可以胡乱说话。”石亨叫道,刚想继续辩驳,却听朱祁钰阻止道:“好了,武清侯,你就先不要在这里吵了,先说说你们大都督府明年的预算是多少?”
    皇帝发话了,石亨这才罢休,对着朱祁钰行了一礼,从袖袋里掏出两份奏疏,恭敬上呈道:“陛下,大都督府做了两份预算,其中一份是明年无战事的预算,大概要八百万两银子,和往日持平,另一份则是包含广西战事和蒙古人入侵的预算,大概要在一千二百万两银子,请陛下过目。”
    大明的军队加起来有接近两百万,虽然有军屯,但是饷银还是要发的,还需要请工部打造一些军械兵器,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八百万两的数字并不算多,和以往持平,所以第一份预算没什么问题。
    但是第二份预算就有问题了。
    这一份预算比第一份多出了整整四百万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要知道,当年永乐朝对安南大规模用兵的时候,每年也只不过是两百万两的军费,蒙古人如果不像去年那样大举进攻,军费也就是几十万两的样子,这四百万两明显不是一个合理的数字。
    朱祁钰翻看了几眼便丢在了桌子上,对着石亨问道:“武清侯,你们大都督府这第二份预算是怎么算出来的,和朕说说吧。”
    “是。”石亨恭敬答道:“陛下,这第二份预算和第一份预算,只是多出来了边疆战事的军费,其中广西那面大都督府预估要准备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剩下的三百万两银子是作为抵御也先南下的军费的。”
    “胡闹。”金濂立刻出声道:“陛下,武清侯此预算太过荒谬,陛下万万不能批准啊!”
    朱祁钰看了金濂一眼,淡淡吩咐道:“金副理,你先坐下,朕还没打算同意呢!”
    金濂这才放心坐了下来。
    等金濂安静了,朱祁钰才看向石亨,缓缓问道:“武清侯,朕记得广西那面的军饷是张軏自己筹集的,朝廷只需要供给一些军粮即可,这也是和政务院谈好的事情,大都督府明年为何又要准备出这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呢?”
    石亨恭敬答道:“回禀陛下,虽然广西与安南的战事持续到今天,朝廷并没有提供饷银,全靠前线将士们自己缴获,但是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了,我军占领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好缴获的了,而且兵器甲胄损耗不轻,张都督也是看到了这种情况,才来信与臣等商议的。”
    “这么说,这一百万两银子是包含了兵器甲胄的损耗了?”朱祁钰问道。
    石亨点头道:“是,而且张都督也是收到消息,说是安南人正在集结大军,意图反攻,想要守住如今占据的城池,也是需要犒赏的。”
    朱祁钰想了想,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点问道:“那抵御也先的三百万两银子呢?你们是如何计算出来的?”
    “这个......”石亨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陛下,这是臣等对也先的分析。”
    “去年也先在大同府损失五万兵马,这对于也先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但是今年一整年也先都在约束蒙古人不得袭扰大明,很明显就是在休养生息,积蓄兵力。”
    “臣等猜测,经过这一整年的休养,也先的实力已经逐渐恢复,蒙古人的士气也恢复了过来,明年夏秋之时,也先必定会再次南下,袭扰我大明。”
    “那你们对于也先袭扰的方向有没有什么猜测啊?”朱祁钰问道。
    石亨答道:“去年也先在宣府和大同吃了亏,也知道那是我大明重兵囤积子弟,应该会避开这两处,臣等猜测,也先明年的目标应该是辽东和陕西。”
    “辽东那面臣就不说了,许多地方都是平原,没有什么险要关隘,正是蒙古人最熟悉的地形,而陕西那面也是一样,榆林以北就是平原,那一带向来是蒙古人的牧马之地,只要也先渡过黄河,便可以任意攻击,向西可攻打甘肃,向南则是关中,向东可以偷袭山西。”
    “因此,我大都督府打算向陕西增兵,从十团营中调拨两营驻守榆林,协防甘肃和山西,考虑到也先再次南下,兵力一定不会少,故而希望提前准备一些银两以充军费。”
    朱祁钰皱眉道:“河套平原不在我大明境内吗?”
    石亨摇头,答道:“在,但是兵力不足,原本太祖时候设了东胜左右卫,任用鞑官防御,但是太宗在位的时候,内迁过一批边地卫所,其中东胜左卫迁至北直隶永平府,右卫迁至蓟镇遵化城,河套地区便在没有多少兵力了,以往都是延绥派人巡视,正统三年的时候臣曾经上疏朝廷,希望再置东胜卫,但是朝廷并没有准奏。”
    “所以,虽然那里名义上还属于我大明,但实际上却已经是蒙古兀良哈部的牧场了。”
    听石亨这么说,朱祁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许久才问道:“如果朝廷再置东胜卫,那岂不是可以将蒙古人直接阻挡在黄河北岸了?到时候朝廷只要将黄河守好,山西、陕西和甘肃是不是就全都安全了?”
    石亨一愣,旋即摇头道:“回禀陛下,再置东胜卫只是一个预警手段,没办法彻底阻止蒙古人南下的。”
    “毕竟,黄河冬天会封冻,蒙古人只要踏冰而来就可以了。”
    “这样啊。”朱祁钰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东胜卫可以重置,有这么一个卫所示警,山西陕西会安全许多,而且大都督府可以适当开发一下河套,派一些人马在黄河南岸屯田,夏日黄河不会封冻,这些卫所也可以轻松一些,只要在冬季黄河封冻之后再严格防守便可以了。”
    “臣遵旨。”石亨立刻答应下来。
    他也是有一些战略眼光的,如果东胜卫真的可以恢复,有了预警,那陕西的防御压力就会小上许多了。
    金濂这时候出声道:“陛下,太宗内迁东胜卫也是因为东胜卫在河套毫无用处,若是再重置的话,岂不是白白消耗国帑?”
    石亨立刻反驳道:“陛下,金副理此言大错特错。”
    “太宗内迁东胜卫,是因为当时我大明主攻,太宗七次北伐,蒙古人都远离我大明,东胜卫自然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现在大明却是以防守为主,有了东胜卫,山西的太原府、大同镇,陕西的延绥镇都可以安全许多,即便蒙古人来攻,伤害也比没有东胜卫的时候小上许多,相比之下,还是重置东胜卫比较划算一些。”
    金濂还要再反驳,朱祁钰却是出声道:“好了,金副理,武清侯,朕意已决,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吵了。”
    “现在说的是明年那三百万两军费的事情,不要乱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