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春生问了一句废话。
却是一句必要的废话。
因为无论是任何类别、型号的测谎仪器，都需要先调试基准信息。
换句话来说。
就是得让机器先知道，你说真话的时候，身体各方面所反映出来的数据是什么样的。
曾几何时，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
在fbi的测谎训练中，会让探员根据目标的脉搏跳动和瞳孔缩放情况进行快速判断真假。
楚春生不知真假。
但他知道，真正的测谎，对于人体所采集的数据可远不止这些。
包括且不限于呼吸、皮肤电反应、脉搏率、脉搏幅、血管流量、毛细管流量、血管毛细管压等。
在以往的很多文学或者影视作品中，往往有主人公通过某些骚操作，比如鞋里面藏个图钉什么的，来骗过测谎仪。
但事实上，楚春生知道，至少以现在的技术手段，这种操作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就算你接受过再专业的训练，就算你天赋异禀到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脉搏，但至少有一项数据，是绝对不受人的行为所左右的。
【体表电阻】。
没有人可以骗过专业的测谎仪和监测人员。
除非，你不是人。
所以在大部分专业的情报机构中，对每一位谍报人员的安全评估，只有22%来自背调信息。
另外的78%，则完全看你的测谎结果。
楚春生不知道獬豸iii型测谎仪的工作原理是什么，但至少从使用的角度来看，的确非常方便。
当司机回答了“是”之后，测谎仪侧面的绿灯立刻亮了起来。
楚春生则用语音方式发出了指令：“确认。”
下一刻，绿灯熄灭。
楚春生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的年纪已经超过八十岁了吗？”
“不是。”
绿灯再次亮起。
“确认。”楚春生顿了顿，再问：“你刚刚是开车的司机吗？”
“是。”
绿灯第三次亮起。
这是最后的校准工序。
所以接下来，楚春生终于可以问些真正的问题了。
但在这之前，楚春生觉得自己有义务告诉对方，他此时面临的境况是什么样的。
“虽然你看不到自己的双手，但你应该能感觉到，右手手腕上被戴了个东西，那是鲁班科技最新研发的测谎仪，所以我奉劝你，接下来不要尝试欺骗我，如果测谎仪监测到你说了谎话，我就会勒紧绳子，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赌一赌。”
司机不敢说话，只是战栗着点头。
“什么人派你来的？”
“神使。”
对于这个称谓，楚春生丝毫不觉得陌生，也不觉得意外，所以他并没有纠结在这上面。
“你见过几名神使？”
“两名。”
“今天酒店停车场的那个服务生也是其中之一吗？”
“不是，我没见过她。”
迄今为止，司机说的全都是真话。
“你们通过什么联系？”
“黑蝠。”顿了顿，大概是怕楚春生不懂这是什么东西，司机又解释了一句道：“就是一个聊天app。”
这也是现代谍战的难点之一。
因为市面上实在有太多的小众聊天、直播软件，很难被全部监控到，网络时代的便捷性，便往往也代表着安全的漏洞。
“为什么抓这两个人，目的是什么？”
这一次，司机明显犹豫了半秒钟，然后才作答道：“神使说，这是……圣主降下的神旨。”
仍然是真话。
但对方言辞间的那一丝犹豫，让楚春生精准地捕捉到了，于是接着问：“圣主是谁？”
之前他没有问对方【神使】是谁，因为他知道，问了也白问，就算对方说出黎族间谍的名字，也没什么意义。
但这一次情况不一样。
果然，此问一出，司机便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竟没有开口作答。
于是楚春生立刻收紧了手里的绳子。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拒绝回答，那可能之后再想回答，也说不出来了。”
出自本能的求生意志，终于还是战胜了对神明的敬畏之心。
司机濒临崩溃般说出了四个字：“公主殿下。”
话音落下，楚春生立刻瞪大了双眼。
【不可能！】
这是楚春生的第一反应。
因为他分明知道。
黎族只有一位公主。
黎朵朵！
但根据他前世的记忆，此时的黎朵朵，分明还没有来到蓝星！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楚春生看着测谎仪亮起的绿灯，难得出现了一丝茫然。
【难道是因为我的某些行为，已经引发了蝴蝶效应，导致黎朵朵提前来了？】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抓黄秉坤？】
此时的楚春生心中有太多疑问，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优良的职业素养，让楚春生强压下了复杂的情绪，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我要你背叛你的圣主，以后只效忠于我一人，你愿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
红灯亮起。
楚春生立刻绷直了手臂。
绝望的挣扎。
痛苦的扭动。
怨毒的双眼。
最终全都化作了一片平静。
对于投靠异族的走狗，楚春生向来不给第二次机会。
楚春生杀得干脆利落，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下一刻，楚春生取回了测谎仪，扛着司机的尸体回到了路边，他一手遮住口鼻，一手打开车门，静静看着里面的白色烟雾消散殆尽。
这才把司机的尸体重新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仔细用尼龙绳绑了个结结实实。
又将黄秉坤和俞沁抬了出来。
楚春生如法炮制，将两人的手脚全部捆死，扔到了自己车子的后座。
然后开着司机的车，来到了河道边，松开手刹。
目送车子带着司机的尸体，缓缓沉入水中。
直到水面逐渐恢复平静，楚春生这才回到了自己的车中，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接下来，楚春生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将两人带到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审讯室】就可以了。
半个小时之后，在途径某条小巷的时候，他将车子彻底减速，晃眼的车灯映出了前方不远处的一道熟悉人影。
楚春生松了油门，却没有踩刹车，而是继续让车子向前滑行。
于是下一刻，一双手在车子的行进过程中，从外面打开了车门，将黄秉坤与俞沁两人拖了出去，再重新关门。
楚春生看着倒车镜里郝林那紧张到发白的脸，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重新提速，迅速穿出了小巷。
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楚春生将车子开开停停，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在四处乱转。
最后开回了体育馆。
此时的交通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稍显拥堵，沿路热闹依旧，大部分都是刚刚在附近吃完宵夜，或者喝完酒的本地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楚春生在偏僻处停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健身包，以及一桶汽油。
他脱掉上衣和裤子，摘下脸上的浓密胡须，以及头上的棒球帽，还有用胶水黏住的假鼻子，将其一股脑全部扔进了后备箱。
最后，自然便是，浇油、点火。
不过一瞬之间，火光便已冲天而起。
楚春生站在远处，确认有行人发现了火势并拨打了消防电话，这才按照既定路线，通过体育馆西侧的一条小路，一瘸一拐地汇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第二天中午。
睡在酒店的林旺达被电话吵醒。
他爬起床，感觉头疼欲裂，大概是昨天的酒实在是喝得太多了。
“喂？”
“请问是黔c139669的车主，林旺达先生吗？”
“对，怎么了？”
“您昨天是否将您名下的那辆鲁班k系蓝色轿车，停在了川汇体育馆附近？”
“没错。”
林旺达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一些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床头柜的矿泉水，往嘴里猛灌。
“现在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这辆车，在昨晚被人用大火烧毁了，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请立刻来一趟现场。”
“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旺达扯着嗓子，用尽可能震惊的语气说着，但眼中却是一片平静。
“总之，您的车被人蓄意纵火焚烧了，请您现在务必来一趟现场。”
“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之后，林旺达按捺住了想要再睡个回笼觉的强烈冲动，唉声叹气地爬起来，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这才慢步走出了房门。
另一边。
在一座近乎全黑的屋子中，突然打亮了两盏无比刺眼的摄影灯。
“哗！”
伴随着一桶冷水迎头浇下，俞沁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
原本傲人的身材被淋湿之后更添一分魅色，但脸上花掉的妆却显得无比狼狈。
她在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椅子上，稍微挣扎了一下之后便老实了，然后她低着头，不敢直刺前方的强光，更不敢看面前的人。
“大哥！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说你要什么，但凡我能给的，我都给你！”
于是站在她身前的楚春生笑了。
看来这是一个受过良好训练的间谍。
于是他拿起手中的麦克风，发出了经过变声处理的赞叹。
“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交流，没有废话。”
听到这个声音，俞沁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然后她稍稍抬了抬头，看到“绑匪”戴了黑色头套。
于是她知道，自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大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楚春生点点头：“希望你之后也能保持这个态度，放心，我不求财，也不求色，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大哥你问。”
“你是哪国的间谍？”
“什么间谍？”
“啪！”
楚春生一点儿没犹豫，直接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扇了上去。
直看得站在角落处，跟楚春生一样戴着头套的郝林心头发怵，双腿发软。
他有些怕了。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跟他所认识的那个同桌兄弟，没有半分相似。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