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指着茶几上的文件道：“看了这份文件，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是因为你的判断失误才造成了运输队全灭的事态。玛塞因少将如果心慈手软一些，肯定会立即向中枢提出控告，如果他如传言那样残暴的话...呵呵呵...”
死...
努尔·加纳早就把可能产生的结果思考了几百遍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拼命忍受着赫尔·海姆给他带来的屈辱。
“就算你侥幸逃脱了那位凶虎的制裁，最后将这件事的裁决交给中枢，最后也难逃降职的处分，而按照文官的晋升惯例，你一旦失势，下任执政官代理会优先从政务体系中拔擢，对吧？”
“没错，规矩就是这样，毕竟政务部掌握着领地运营的实权，可即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呢……难道！”
在此刻，努尔·加纳突然产生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政务体系...政务体系中的最高长官，不就是戈林那个家伙吗？！
赫尔看出努尔·加纳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他露出了笑容，开始进一步加大力度。
“你用以下犯上的罪名将戈林部长关进了监狱，对吧？你猜猜等你失势后中枢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这...这...”
“一方是危害边境安全并且试图掩盖事实的大罪人，一边是据理力争却锒铛入狱的正义之士，在万马齐喑的伊斯特领，毫无疑问，遭到你无情迫害的戈林将将成为下一任执政官代理当之无愧的首选。”
“哈啊...哈啊...”听完这个论断，努尔·加纳忍不住大口呼吸起来。
绝对有可能...世人永远喜欢将与犯罪者进行对抗的人当做是清正廉洁的圣人，哪怕是顺应这样的潮流，中枢那边也必然会倾向于这样的人事安排。
——难怪戈林那个家伙会直接给我掀了谈判桌。
他已经与我无法并存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全部都被赫尔·海姆说中了！
“如果你失势的话，戈林部长成为新一任执政官代理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我想，你也不愿意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吧？”
“这...这对你是也一样……不是吗？”
如果戈林上位的话，对于赫尔·海姆来说也应该不是一件好事。执政官代理的权力很大，在没有外来者干涉的前提下，几乎可以做到主宰整个伊斯特领。
戈林对赫尔·海姆的怨恨丝毫不逊色于对努尔·加纳本人的怨恨。
哪怕是赫尔·海姆也肯定不愿意让一个敌对者坐上执政官代理的宝座。
那样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大麻烦。
甚至，能像这样正常沟通，以逻辑与理性商榷的自己反而更适合继续待在执政官代理的位置上。
很好...现在就是说服赫尔·海姆的时机——努尔·加纳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与权力。
但是，就像是要将努尔·加纳的期待全部踩碎一样，赫尔慢慢地摇头。
“我的背后有莫尔德尔高级执政官，以及资源部的加纳斯德部长的支持，他们可是对我这个部下青睐有加啊，而且，还有两个人站在我这边...”
说完，赫尔打了一个响指，莫伊纳和拉索罗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来。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一直都在门外，只要你敢对赫尔政务官有奇怪的动作，我就会揍死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拉索罗捏着拳头怒气冲冲死死盯着努尔·加纳，莫伊纳则含着眼泪不断呢喃着，就跟疯了一样。
努尔·加纳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不禁哑然，比起执政官代理的自己，他们显然更加拥护赫尔·海姆这个下级政务官。
怎么会变成那样了！？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露出惊愕表情的努尔·加纳，赫尔露出了清爽的笑容。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弱者啊，总是挥刀向更弱者，失去了部下拥戴的你，与有这么多人支持的我，哪一边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哪怕戈林部长上台，也不得不借助我的帮助，否则，他就坐不稳执政官代理的位置。”
“嗯……嗯……”
“所以，等他上台后，你大概率是会死得很难看吧？”
死...
“不，不可能。这...这绝对不可能，我们是文官啊……是吧？即便是倒台了，大不了让出位置，一走了之，怎么都不可能是……”
刚要这么说的时候，赫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长叹一声。
“看来你还真是在和平的世界里待得太久了，竟然忘记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文官又如何？政治斗争的残酷丝毫不亚于真实战场，斗争失败后的清算、毒杀、暗杀——这种事早就不知道在多少国家多少地区重复过多少次了，你竟然会这么天真，我都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啊？”
“……”
疯子...疯子！
据努尔·加纳掌握的情报来看，赫尔·海姆获得将官的身份连一年都不到，本人看起来也只不过才二十几岁，怎么说得好像已经见证过无数次那种惨剧了？
这实在是太过异常了！
但是他说得很对...戈林那个家伙对努尔·加纳的恨意已经异乎寻常，他上台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清算自己。
哪怕努尔·加纳侥幸从那头凶虎手里逃脱，在降职之后，也必定会面对戈林那边的报复...
甚至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沙漠之子们也不会放任我活着离开...
只要这份施策文件的事情公开，失去地位的自己绝对没可能生还——不，未来可能会比死还要痛苦！
努尔·加纳再次将脑袋叩到地毯上死命摩擦。
“拜托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可以！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请大发慈悲！”
赫然·海姆微笑着点头他轻轻敲响面前的茶几：“很简单，拿钱消灾吧。”
“……啊？”
“要买下一个光明的未来，你愿意拿出多少钱？”
“……”
勒索...堂而皇之的勒索...
果然，这才是这个家伙的本性，他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从赫尔·海姆对那些紧急物资开出天价时，努尔·加纳就看出了赫尔·海姆贪财的本性。
俗话说得好，能靠钱解决的问题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问题。
努尔·加纳一扫之前对赫尔·海姆的畏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鄙视——一个贪财的小人根本成不了大事。
现在既然已经掌握了对方的目的，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努尔·加纳故意露出了示弱的表情，用难以启齿的语气回答。
“我...我虽然是上级贵族，可手里也没有多少资产……”
“是吗？那就先准备一百枚白金币吧。”
！？
“白...白金币……一百枚！？”
那可是超出正常领域的巨款，远超之前购买那批物资的十倍以上！
相当于整个伊斯特领财政收入的一半左右，足以供给数千户家庭一整年的开支。
而且这些钱还都得由努尔·加纳从自家的金库里出！
“怎么样？很便宜吧？”
“你...你别开玩笑了！那样的……噶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努尔·加纳站起身想要揪住赫尔的衣领时，拉索罗早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拳将他放翻，然后擒住他的臂膀将他彻底压在身下。
就在拉索罗抬手打算降下铁拳风暴的时候，赫尔及时出言阻止：“停手，我与努尔·加纳大人还有交易要谈，就到此为止吧。”
“对...对...对不起，请您惩罚...”
“你是为了我的安全才出的手，没有任何过错，我不会对你施加惩罚。。”
“啊...非常感谢您！您真的是太温柔了！”
拉索罗放开努尔·加纳，像一个人偶一样重新站回到门口。
另一方面，努尔·加纳扶着脑袋，半天都站不起来，他半张脸已经被刚才的那一拳给打得红肿了起来。
“努尔·加纳大人，你也太夸张了吧？只是挨了一拳而已……这就站不起来了？”
赫尔走了过来，用鞋底踩着努尔·加纳的脖子，一双眼睛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情感，他就像看着一只蝼蚁一样俯视着脚下的努尔·加纳。
“那么？你的回答是什么——要钱还是要命？”
“这...这...”
努尔·加纳大口喘着粗气，可身上传来的剧痛却连一秒也没有停止。
“喂，我最后问你一次，如果再不拿出回答，我们之间的交易可就不用再继续下去了。”
“啊？！”
完全没有一丝怜悯，赫尔·海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会这么无情？！
“告诉我——要钱还是要命？”
“我出！我出行了吧！但是我拿不出那么多……我最多能拿出二十枚白金币……不，三十枚白金币！这已经是我可以负担的极限了！”
努尔·加纳流着泪抓住赫尔的皮鞋，恳求对方能接受这个金额。
可赫尔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脚抽了回去。
“是吗……还真是没办法啊。”
“那么...那么……你愿意以三十枚白金币的价格，将那份施策文件的底本还给我了？”
赫尔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吧。”
“去...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戈林部长啊，这还用问？”
“啊...？为什么？”
“咱们可得讲究一个公平正义，厚此薄彼这一套可搞不得啊，最公平的方法自然是价高者得，我也想看看你们两位哪边出的价更高...”
说着，赫尔·海姆笑容满面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