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适时将这闹剧画上句号，“行了，忙了一天也累了，早点歇息吧，家里有没有碘伏，瞧瞧互相这像什么样子，先处理一下，回头让街里人看见不得笑话啊。大人没有大人样儿，小孩没有小孩样儿。这雅雅是不是还得看书呢，这么晚了少看会儿就睡觉哈，好好复习功课，但也要注意身体。今天的事别往心里去，你二姑没有恶意。”
    大姑考虑周到，一句话，两头都不得罪，还能落一个和事佬的美名。
    奶奶有点马后炮，瞧这事情终于有了间歇的时间，准不忘不满地补上两句：“你二姑说得对，你这个孩子嘴巴上没有个把门儿的，走到哪都让人担心你得罪人。再往后可得注意一下，这还是自己家人你都遮掩没个礼貌，真担心你去外面刹不住风。”
    大姑劝慰老人家别说了，安抚着人回屋去，爸爸魏彦山瞟了妈妈李芳茹一眼，也冷冷落下一句你养的好闺女，便回屋去了。
    一时之间，院子里只留下妈妈李芳茹站在魏晓雅的身前，她不像其他任何一人，耐心拉着魏晓雅的手道：“刚刚让你道歉是不想事情再闹大了，你二姑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啊，纠缠下去也还是那个劲儿。非得要个说法不行，跟她也讲不清，你也压压脾气。妈妈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咱家就是这个情况，怪妈妈没本事，在家里没有话语权，也帮你说不上话。”
    面对妈妈的自责，魏晓雅心疼道：“妈，您说什么呢，我姑是个啥样儿我都知道。您不用担心，这事情怎么也赖不到你身上，我姑她就是仗着自己是长辈，我爸爸我奶奶都能给她撑腰，为尊者不惶恐罢了。咱们家不一向是这样，起了冲突，只要有一方是长辈，就不能让人下不来台，就一竿子打死肯定是小辈儿的错，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其实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我都已经习惯了，可我就是不想让她顺心，便不如她的意。”
    李芳茹扯了扯她的衣袖，食指比在口边，“你可小点声吧，再听见又闹腾了，有啥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谁让你生在这个家呢，你改变不了什么。走，去睡了。顺便让我看看你这头发，掉了好一撮，别是破相了。”
    “嗯。”魏晓雅紧跟其后，进屋之前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望着通往地下室还未熄灯的楼梯处，眸光微深。
    她也尝试着想去改变这个家，可到头来发现处处是阻碍，在她没有掌握家庭话语权的时候，每一句义正言辞的话都会被当做孩子发疯的言语，被忽略地彻底。
    她太需要成长，需要尽快成为一个靠得住的成熟的大人模样，成长到无法被忽视的，甚至能够被借力被敬畏的大人，只有到那时候，她才能从根本上去改变这种家庭关系。
    虽然魏晓雅无法短时间内改变每个人，但是这晚的事儿却也不算毫无用处。至少经过晚上的吵架，二姑言行相比之前也稍微收敛了些许，不再张口闭口便提那贰拾万块钱，更不再抓着机会就炫耀自己那讲了八百遍的翡翠项链。
    倒不是怕什么，只是鉴于魏晓雅展现出来的疯癫的状态，给她留下了个不好惹的印象。
    家里人就这样，温声软语好说话容易成为别人拿捏你的由头，撒泼打架不好惹反而能够成为一种保护色。
    再加上二姑魏彦霞白天没洗手为了炫耀翡翠项链不经意间沾染花椒渍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自己的皮肤，当天晚上打完架便浑身起了红疹子，显然是中了花椒的毒了。
    魏晓雅摇摇头，只能说自作自受。
    最近忙于摘花椒，大侄子师柯宇的补习时间又只能挤在早起、午休或者晚上，魏晓雅因为事情不顺牵连小辈的状况不是没有过，在师柯宇无论怎么教都不能在短时间内，按照她的要求掌握好知识的情况下，魏晓雅干脆不直接给人讲课了，拿了手机按照课程目录一章节一章节地录音，可以供他反复学习听讲，比她亲自讲便宜多了。
    反正这孩子也不上心，教他一百遍、一千遍也记不住，录好学习音频之后，全靠自学，想学就学不学拉到，魏晓雅懒得再跟他浪费时间。
    这下倒好，没了魏晓雅当面管着，这孩子更加不学无术了，天天在家用拿着手机学习的借口打游戏，手机上面盖着书本，书本上面挡着文具，一旦有人来了第一时间把频道调整回来，毫不费力，但次数多了难免被大人抓住。
    今早儿地里，大姑气呼呼说起这事儿，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可话到最后又全都成了魏晓雅的不是。
    “哎雅雅业务忙啊，在家又得干活有得学习，肯定也不顾不上一个个教他，这么忙还抽空给柯宇录制课程音频，这孩子怎么就不理解家里大人的苦心呢，还搞这小把戏戏弄。”
    二姑自然要趁机插一句，“现在的小孩挨着手机还能行啊，肯定要玩手机啊，游戏肯定比学习好啊，你想着他拿着手机能学习，那可真是天方夜谭。不然为啥我们城里面要找家教一对一补课，这网课和真人授课肯定不一样。有老师在一旁守着，就算孩子想开小差，他也顾忌着呢，学多学少时间也不算白费啊。那网课老师隔着屏幕，反正你也看不着，那学生肯定就是走神的时间更多，哪里还会学习啊。”
    大姑叹了口气，“哎，还是比不上人家城里啊，人家有家教老师啊。”
    妈妈李芳茹听出魏彦彩这话中意思，便道，“那不行的话，下午别让雅雅来地里了，反正这花椒树不是也不剩几棵了，光咱们仨再有几天肯定就弄完了。”
    此话一出，大姑当然没啥意见，但二姑却比谁都积极否决，“不用了，雅雅都已经给录好视频了再让孩子回去，这不是耽误事儿吗，说白了还是柯宇这孩子自制力不好，回头让咱姐姐多说说，那孩子不是就害怕咱姐姐吗，总得学会自学不是，毕竟没有哪一个老师能二十四个小时贴身边陪着呢。”
    魏晓雅心里嘲讽，十分清楚二姑这么着急反驳的原因。
    先前大家摘花椒都是分开来的，各自先紧着摘各自家里的，结果她们和大姑两家都摘完了，就剩下二姑一家还剩下好多没弄完。
    这三家的花椒树都是同一年种下的，数量也都差不多，先前妈妈还夸二姑手速快，结果别人都忙完了，唯独剩下她家的花椒还没弄完一半呢。
    那自然是另外两家帮着二姑一起干，这会妈妈李芳茹提议让魏晓雅以后摘花椒都别来，而是留在家里专门给师柯宇补课，那就意味着剩下三人平均分到的活儿又多了，二姑一个在城里住习惯了，不到秋收逼不得已的时候肯定不会回来的“城里人”，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个提议呢。
    她巴不得早点结束早点回城里呢，而大姑最喜欢讨好巴结二姑了，肯定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于是这话茬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至于师柯宇的功课，在大人的利益面前，谁还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