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庄念禾愣了下。
她觉得陆见川的眼睛里似乎蕴着一道幽暗的光。
“没什么。”陆见川的视线极为自然地转到了她手中的纸上，“拿的什么？”
“这是我记下来的别人让我帮忙买的绣样，加起来足足有200多个。”庄念禾扬了扬纸。
上面详细记录了不同绣样的名称及数目。
“绣样？”陆见川愣了下，“让你帮忙买？”
他知道庄念禾曾经从张行之那里买过绣样，但后面的事他并不知晓，因此看到这份单子后很是惊讶。
“嗯。”庄念禾点了点头，把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告诉了陆见川。
“这十来天我都在忙这件事。”
她之所以愿意低价把绣样卖给家属院众人，就是为了做一个无形的宣传。
毕竟家属院的人不算少，而衣服上绣了绣样的孩子，没有一个不想着穿出去炫耀的。
现在这200多的绣样单子，便是宣传的结果。
“绣样是从张行之那边拿的，难道你想从中间赚取差价？”陆见川很快反应过来，眉头微微皱了下。
纸上记录的绣样看着是不少，但那东西本来就卖不上高价，如果再分给张行之一部分报酬，不管怎么算，最后能落到她手里的利润都不会太多。
见识到庄念禾对付邹红梅的计策后，陆见川不认为她会愿意为了赚这一点钱，而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果然，他刚想到这，就听见庄念禾笑道：“要是指望这个赚差价，估计我都饿死了。”
“我虽然记下了大家想让我帮忙买的绣样名字和数量，不过事情我都回绝了。”
“所以呢？既然不打算帮忙？又为什么记下这份单子？”陆见川长眉轻挑。
“当然是为了看哪一种绣样更受欢迎了。”庄念禾指了指单子上的数目，“你看，找我来定战斗机绣样的人是最多的，总共有78个人订。”
“占比达到了1\/3。”
“其次是坦克，有53个，占比将近1\/4。”
“接着是各种花卉，总的加起来有48个，占比与坦克持平。”
“剩下的都是一些比较小众的，可以直接忽略。”
庄念禾承认自己看到统计出来结果的时候，多少有点出乎意料。
一开始，她以为坦克与飞机这种男孩喜欢的绣样占比与女孩喜欢的花卉绣样应该相差不多。
却没料到前者几乎碾压了后者。
后来想想却也明白了，在这个年代，想必愿意在女儿身上额外花钱的家庭并不算多，而愿意在儿子身上花钱的却比比皆是。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虽然嗤之以鼻，却也不由在心里庆幸自己事先用这个办法做了个取样调查，否则带着21世纪的惯常思维贸然出手，恐怕赔死都不知道怎么赔的。
“你是想直接加工出来，再弄到市场去卖？”陆见川听到她把占比算的如此清楚，便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
“大概是这个意思。”庄念禾道，“但比这个再稍微复杂一点。”
“我是想直接委托服装厂做一批带这三种绣样的衣服，然后再投入市场。”
“这样，才能将利润最大化。”
闻言，陆见川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坐在了沙发上，他觉得自己需要跟她把一些问题好好说清楚。
“你知不知道，服装厂是国有企业，他们只会按照上面制定的计划来进行生产，像你这样的散户订单，他们是不会接的。”
“退一步讲，他们领导愿意冒这个风险接下你这笔订单，你也没有资金给他们。”
“再退一步，就算这笔订单真的做成了，你也没办法把它们投入市场。”
“国内虽然提出了改革开放的政策，但Z市还没有实行，倘若你贸然兜售，很可能被安上投机倒把的罪名。”陆见川神情严肃，将这件事的风险一一摆在了庄念禾面前。
“这里，与你所在的世界并不一样。”
庄念禾看着他深邃幽暗的眼眸，淡淡一笑：“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但我更想做第一个吃鱼的人。”
陆见川拧了拧眉：“鱼肉虽然鲜美，鱼刺卡喉的滋味却不好受，你要想清楚。”
“放心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如果真的进行不下去，我也不会强行去做。”庄念禾道。
“至于资金的事情，我有一点想法，当然，也需要你一点点支持。”她一脸讨好地看向陆见川，“不过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会给你分红。”
陆家川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合着说了半天，在这等着自己呢？
庄念禾则当做没看到他的眼神，继续道：“除了这些，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你想让我帮忙联系老齐？”陆见川扬眉。
“嗯。”庄念禾点头。
齐开峰是z市百货商场的老总，只要他点头，衣服做好之后便可以有试水的地方。
而她现在之所以把自己的打算向陆见川全盘托出，也是因为最后会需要他出面。
“老齐那个人铁面无私，如果让他在私事上帮忙，他一定会帮，但如果涉及到公事，他不会看任何人情面，包括我。”陆见川道。
“你想什么呢？”庄念禾闻言轻笑了下，“我只是想让你到时候约齐大哥出来而已，并不需要你帮我要什么情面。”
“那样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你究竟想怎么做？”陆见川是真的不太明白她怎么打算了。
庄念禾耸了耸肩：“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又不看好我。”
“如果我真的能解决前面的事情，你早晚都会知道我是怎么做的。”
“如果我连前面的事情都解决不了，现在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陆见川双眸微敛，道：“的确。”
庄念禾则笑了笑，不再言语。
“爸爸，你今天是不是会在家里休息一天？”小宝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便扒着陆见川的胳膊问。
他知道陆见川每一次值班之后，第二天都会在家里呆着。
“嗯。”陆见川抬手摸了摸大宝和小宝。
“好耶，今天爸爸可以在家跟我玩儿了！”小宝欢呼一声。
“爸爸熬了一夜，需要休息，先让爸爸去休息行吗？”庄念禾看到陆见川眼下的青黑，便捏了捏小宝胖乎乎的脸蛋道。
陆见川怔了下，目中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