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太后请他去寿安宫的消息，心下了然。
不过，他还是愿意维持表面的和平，至少，在天下人看来，他是一个至纯至孝之人。
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皇帝来到了寿安宫，倒是跟先帝一个模子。
都喜欢用膳的时候去，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蹭顿饭。
“给母后请安。”
“皇帝，你来了。”
“许久未见母后了，有劳母后挂念。”
“朝中事务繁忙，哀家这里什么时候都能来，不急于一时。”
“坐吧，皇帝。”
“谢母后。”
皇帝在太后的对面坐下，两人之间气氛苏离，不像是母子，更像是一对陌生人。
不过显然，二人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连服侍的宫人也没有感到一丝异常。
“皇帝，尝尝这道燕窝老鸭汤，哀家吃着很不错。”
一个眼神立刻有人盛了一碗递给皇帝。
“嗯，确实不错。”
“皇帝忙于朝政，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提点着。”
听到太后这么说，皇帝身边的人尤其是苏总管一个激灵，太后这是在说他们不尽心。
冤枉啊太后，苏总管内心崩溃。
“太后娘娘，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哗啦啦一群人赶紧下跪请罪。
“母后，跟他们无关。”皇帝淡淡说道。
他不知道太后整这一出是为了什么，要说真的关心他，他委实不信。
“都起来吧。”
“谢太后。”
“奴才们提点不到，你身边总得有个贴心的人。”太后微微叹口气，瞥了一眼皇帝，接着说。
“皇后要管理后宫，在这些小事上难免照顾不周，皇帝身边还要有个可心人才是。”
“母后说的是。”
看皇帝不为所动，太后索性直接挑明，“皇帝啊，听说薛家出事了。”
皇帝睨了太后一眼睛，“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母后。”
“按理说，后宫不得干政，前朝的事哀家不该插手。”
“母后多虑了，您是太后，是朕的母亲，您能提点朕，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皇帝沉思了一瞬，转而笑着对太后说。
他这个态度，让太后放松了不少，看来皇帝并不反感，那接下来的事就顺利多了。
“薛家贪污，皇帝打算如何处置？”
“母后，国有国法，按照律例，薛重处斩，其余人等流放三千里。”皇帝说道。
“有错当罚，可是皇帝，罚得是否太过严重了？”
太后拧着眉，一脸不赞同。
“那母后以为该如何？”皇帝抬头看着太后，似笑非笑。
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薛贵妃来求见太后，并且太后见她，两人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
皇帝有理由相信，两人间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太后不会贸然开口问薛家的事。
太后是个很谨慎的人，皇帝一早就知道。
不知为何，皇帝的眼光让太后觉得很不舒服，那双眼睛似要将她看穿。
“皇帝，哀家以为小惩大诫即可。”
皇帝沉默不语，显然，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这个时候，太后是有一丝想后悔的，皇帝不愿，她若强逼，难免伤了母子情分。
可是，一想到她答应薛贵妃要保她全家平安，最重要的是为了之后的……
太后硬着头皮接着说，“皇帝，哀家知道这件事难为你了，可是总得顾全大局。”
“你登基不久，朝中都是秦相的人，皇帝手中，要有自己的势力……”
“母后多虑了，这天下是朕的，秦相势力再大，那也得乖乖臣服。”
太后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
太后：“……”
不是，兔崽子，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这番话。
此刻，太后的母语是无语。
“好，前朝的事你有数就好，那后宫呢，”
“你喜爱江南女子，哀家也不拦着你，可她们没有家世，后宫皇后一人独大，她膝下还有大皇子，自古立嫡立长，他可是两样都占尽了，不得不防。”
提到皇位，皇帝难得认真起来，无论太后的目的是什么，那总归是他的亲生母亲，不会害他。
但是，秦家，就不一定了。
“母后，朕……”一时，皇帝竟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或许他潜意识认为太后说的是对的，一个有子的皇后，前朝势力又大。
于皇帝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秦家，早晚有一天，他会……
皇帝心中暗想，自古君王都不会容忍任何危险的因素存在。
“薛家是薛家，薛贵妃没做错什么，朕不会迁怒她的。”
皇帝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太后不屑地勾唇一笑，还是嘴硬。
皇帝其实已经松动了，只是不想让别人左右他的想法，哪怕是他的母亲也不可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皇帝变得如此偏执，自负。
“前朝后宫，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薛家获罪，薛贵妃在后宫如何立足？”
“母后说的有道理，可薛重贪污，证据确凿，朕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皇帝把问题抛给太后，并非他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他想看看，他的母后，是如何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太后浸淫后宫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炉火纯青，又岂会不知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