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姑娘的家世让他犹豫不决。
    自己是个白手起家的将军，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可芸阳她有父母，有家族，她身后有无数人。
    秦父官拜宰相，为众臣之首，她的长姐是毓王妃。
    眼下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他无意插手其中。
    若是跟芸阳在一起，那就意味着要参与夺嫡。
    那么，不仅是他，连他手下的兄弟们，也都将一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保家卫国，扞卫疆土，这是他们的责任。
    死在战场上，那是死的其所，可若是死于权谋，那真是无谓的牺牲。
    为了一个女人，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兄弟们的前程，真的值得吗？
    穆铮一遍遍的问自己，愈发纠结。
    若是放弃，放弃……
    愿意放弃吗？甘心吗？忍心吗？
    不，不想，不愿，不忍……
    正如他所说，一旦动心，绝不会放手。
    两相权衡，穆铮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接下来的几日心里越来越乱，他不得不用大量的军务麻痹自己，不过脑海里时不时出现一个小姑娘的身影。
    时不时的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一会儿难过一会又莫名发笑，就连青松都发现了他的异样。
    崔陆打趣他是红鸾星动了，还问他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他保证促成这桩喜事。
    穆铮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渐渐有了一个想法，看来自己是对芸阳心动了。
    可叹自己二十多年，竟然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这要是让兄弟们知道了，还不得笑点大牙。
    这天穆铮照例去巡查边城城防，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心心念念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穆铮又惊又喜，身体的反应大过脑子，穆铮三两步来到两人的身边。
    只见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梗着脖子不发一言，秦骄阳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穆铮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芸阳哭着跑开了，“你要是敢跟着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走时对着秦骄阳吼道。
    秦骄阳抬起的脚步就这么生生放下，愣是不敢向前一步。
    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秦骄阳急得满头大汗。
    “秦兄别急，我这就去追芸阳，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来不及询问原因，穆铮留下这句话就向着芸阳的方向跑去。
    “好，那就麻烦你了穆兄”事已至此也只能让穆铮去劝劝她了。
    她不熟悉边城地貌，若是遇到危险……
    芸阳并没有回府，幸亏有跟着她的暗卫留下的记号。
    穆铮这才在小湖边找到了她。
    穆铮赶到的时候小姑娘正蜷缩着腿坐在湖边，低着脑袋小声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穆铮坐在芸阳旁边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哭的伤心的芸阳。
    其实在穆铮刚来的时候芸阳就已经发现了，她正伤心的厉害也没有管他来干嘛，
    “怎么，你也是来劝我走的吗”小姑娘脾气上来，对着穆铮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走？走哪去。
    自然是回京。
    原来是让小姑娘回去的事，穆铮可算是搞清楚芸阳生气的原因了。
    穆铮压下心里的惊讶，先安抚小姑娘的情绪最要紧。
    他是知道芸阳来边城的原因的，本是为了劝离家多年的秦骄阳回府。
    可为何，竟变成了秦相催芸阳回京。
    稍微一想，穆铮明白了秦相的意图。
    让芸阳来劝说不过是一个幌子，秦相在赌，赌他们兄妹情深，秦骄阳定然不会放心让幼妹独自回京。
    那么顺理成章，就跟着芸阳回京。
    不得不说，秦家这招真的挺狠，拿捏住秦骄阳的死穴，让他心甘情愿回去。
    不过，让他不明白的是，怎么会这么突然。
    他分明记得，芸阳说过，秦相给了她一年的时间，只要及笄前回京即可。
    出什么事了？
    穆铮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手帕出现在芸阳的眼前，“快擦擦眼泪，眼睛哭肿了可就不漂亮了”语气半是诱哄半威胁。
    芸阳接过他递的手帕使劲在脸上擦啊擦很快脸上就红红的一片。这可给穆铮心疼坏了实在看不得她如此对待那张小脸，一把夺过手帕温柔的替她擦拭。
    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滑嫩的肌肤引起一阵颤栗，穆铮也没好到哪去，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触一个女子，心跳快的不像话。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想回去吗”刚刚哭过的原因，小姑娘还有哭腔，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委屈极了。
    “你自然有你的理由，芸阳”穆铮低头唤她，芸阳茫然抬头望进一双深邃的眼瞳。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那是第一次他们出去骑马的时候，那时穆铮告诉她，一切遵从本心，自己轻松自在最为要紧。
    “遵从本心，快乐至上”穆铮温柔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一时之间两人都怔住了。
    快乐吗？自己很久都没有快乐过了，小时候自己确定很快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快乐了，或许是看着大姐嫁人后日渐消瘦的身子，是母亲满眼愁绪终日抹泪，……
    可能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变得不再快乐，如果这样，她宁愿永远做个孩子。
    在上京，各种事压的她喘不上气，压抑极了，所以才会不顾母亲的反对拼命想逃离那个地方。
    “世家女子，哪有什么自由而言”芸阳自嘲道，“我们这些女子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巴不得取而代之，可谁又知道我们的无奈”芸阳自顾自的说着，似是掉进了某种回忆。
    穆铮愣愣的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如此颓唐的话会从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小姑娘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极了，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这种神情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一个小姑娘的脸上。
    认识这么久，芸阳带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阳光，自信，娇蛮，还有些恶趣味，可是今天，他看到了另一面的芸阳。
    穆铮看着这样的芸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着，疼的厉害。
    他再也忍不住伸手将芸阳抱进自己的怀里，大手不断的安抚她僵硬的身体。
    “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人会过来”他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发泄口。
    听到这芸阳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穆铮不觉收紧了抱着芸阳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才慢慢安静下来，只是还时不时传来轻微的抽泣。
    穆铮抱着芸阳，轻轻的为她拭去眼泪。
    二人坐了许久，芸阳平静下来后，不好意思的从穆铮怀里钻出来，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