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焰今天提到了“快乐”。
    陆梵音仔细回想了下。
    对她而言，真正快乐的只有和宋南栀相依为命的那几年。
    回到陆家后，虽然也有过短暂的亲情，可没多久就发生了那次意外。
    在其他孩子躲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她仿佛被谁逼着一夜之间长大，不止要应付复杂的亲戚关系，还要面对一个不知道是该亲近还是该远离的老爷子。
    时间久了，她看所有人都带了戒备之心，并且不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哪怕说过不搞雌竞，对陆南音也是利用远大于姐妹亲情。
    甚至黎焰。
    摸着良心说，起初她并不信任他。
    然而他每次都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从未给过她任何的压力，甚至说了些别人不会跟她说的话。
    这个时候，陆梵音突然意识到，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不能完全靠算计，是要讲心的。
    她把斗争和算计深刻的印在骨血里。
    所以才会时时刻刻的带着录音笔和手机，找准机会录下对方的话，以防止未来出现对自己不利的情况。
    这样的日子其实很累。
    “黎焰。”
    黎焰正要打哈欠，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嘴巴张大，忘了收回去。
    “啊？”
    “谢谢你，黎焰。”
    真心的。
    他弯了下嘴角，像只如沐春风的骚狗：“客气客气。”
    ——
    隔天，黎焰像往常那样，手撑着脑袋在工位上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点，他点开手机，打算叫外卖。
    正在犹豫吃炸鸡还是黄焖鸡米饭时，屏幕上突然跳出了语音通话。
    是陆南音。
    他接了。
    对方开门见山：“有没有空，我找你有事。”
    黎焰微微眯起眼，姿态仿佛一只慵懒的猫。
    “你找我能有什么事啊？撕逼还是干架？”
    邻座的黄宝怡听见了，震惊。
    撕逼？
    干架？
    这是要干嘛？
    嗯，不管要干嘛，她的偶像梵音姐不能吃亏。
    黄宝怡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电话那头，陆南音一本正经的：“我是认真的，有点话想跟你说。”
    黎焰“哦”了声：“好啊，你说。”
    陆南音：“电话里说不方便，找个安静的地方。”
    黎焰想了想，说：“楼下餐厅？”
    陆南音拒绝：“不行。”
    会被陆一鸣看到的。
    麻烦。
    黎焰把决定权交了出去：“那你说去哪儿？”
    陆南音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谈话地点：“我常去的那家spa馆。”
    黎焰心想，还以为是什么地方呢，原来是做spa。
    挺好，趁机做个美容，反正陆梵音本身就爱美。
    他一口答应下来：“行，几点？”
    陆南音：“一点，地址我发你微信。”
    黎焰准备关机了：“好。”
    挂电话前，陆南音提醒：“你来得及的话，回家拿套泳衣。”
    闻言，黎焰瞪大了眼：“泳，泳衣？”
    不是做spa吗？
    要泳衣干嘛？
    陆南音皱眉：“你不知道吗？那家店有温泉服务，我已经包了场，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黎焰：……
    温泉。
    也就是说，有公共更衣室，两个人要坦诚相对？
    喂喂喂，我其实是个男的啊，这么搞，以后会不会被打死？
    “不是，我觉得吧，其实可以换一个地方，我……”
    他是好色之徒，但不是无耻之徒。
    “可是我付了定金。”
    黎焰捂住心口：“我赔。”
    陆南音还真是一点不客气：“那行，你一会儿转十万给我。”
    黎焰：……
    我去年买了个表！
    ——
    下午一点，郊区最大的一家动物园里，两道纤细的身影站在了假山前。
    陆南音望着假山后面的黑猩猩：“还记得这里吗？”
    黎焰还在心疼那十万块钱。
    转账时，他是抖着手指按下密码的。
    而陆南音那头秒收款。
    “记得。”
    记得个der！
    我就记得你坑了我十万。
    陆南音侧过头：“你刚来陆家的时候，我们一起来这里玩过。”
    说着，她指向前方。
    “看到没有，还是那只黑猩猩，我记得你那会儿看到时候说很喜欢，临走时，刘叔还买了个黑猩猩玩偶给你。”
    “……”
    公主大人品味这么奇葩吗？
    黑猩猩玩偶？
    他记得在衣柜里好像见到过这东西。
    那个猩猩的脸啊，丑得跟鬼面具似的。
    当然他不敢吐槽，因为所有的对话都会传到陆梵音耳朵里。
    在来之前，黎焰把这次约见面的事告诉了她。
    并且提出开着通话，让她也听听陆南音会说些什么。
    恰好下午一点到三点没排她的戏份，陆梵音就答应了。
    就在黎焰和陆南音看黑猩猩的时候，她正举着手机站在一处安静的地方。
    黎焰对她们姐妹小时候的事并不清楚。
    而陆南音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不过也就一分钟，黎焰主动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南音动了动唇，有些别扭的喊了声：“姐。”
    另一边，陆梵音心念一动，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机。
    很多很多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黎焰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做了个深呼吸，他耸耸肩，表现得很轻松：“怎么？这是打算站在我这一头了？可是我凭什么信你呢？你跟陆一鸣狼狈为奸这么多年，突然转到我这一边来，搞不好是卧底，万一被你知道了些什么透露给陆一鸣，那我岂不是引狼入室？”
    同一时间，陆梵音低着头，睫毛安静的垂着，遮住了一双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
    她想不到陆南音会喊一声“姐”。
    更想不到黎焰会将她心里想的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陆南音动了动唇：“我……”
    “诶，不对，”黎焰纠正，“你不是狼，你是阿富汗猎犬。”
    陆南音还是那个性子，跟炮弹一样，一点就炸。
    “你骂我是狗？”
    “不不不，狗前面还要加一个笨字，笨狗。”
    “……”
    “网上说的，阿富汗猎犬智商不高，很多时候听不懂主人在讲些什么。”
    “……”
    另一头，陆梵音被逗笑了。
    严肃的时候还能开玩笑。
    这黎焰也真是……不正经。
    不过这句“笨狗”，听得还挺爽。
    对于“智商不高”这句评价，陆南音无力反驳。
    要是她聪明的话，怎么可能被钟思远和陆一鸣骗这么久？
    “你怀疑我也正常，毕竟我们斗了这么些年，”她叹气，“陆梵音，说句实话，我不喜欢你，归根到底是因为你妈害死了我爸，还害得我妈承受流言蜚语，不得已搬去了国外住，抛开这些，对你个人，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想想，那些都是长辈之间的恩怨，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陆梵音身上，也实在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