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儿的步履没有片刻停留。
    她一路走过去，看到宫里不再是井然有序的样子。
    虽然潞王把控了大局，但宫里人太多了。他刚进来，人手散开，抓大放小的，没办法管好每一处细节。
    再加上新老接替、人心惶惶，所以各处就乱糟糟的。
    这样也好。
    到底浑水才能摸鱼。
    要不然，孙福儿未必有机会这么顺利就走出去。
    此刻，太后在寿康宫里。
    身为大行皇帝的母后，她每日早晚去灵前上炷香即可。
    大部分时候，她都穿着白色的衣裳木然地坐在椅子上。
    孙福儿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太后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微微抬头看着暗沉沉的天，眉心似蹙非蹙。
    晚风一阵阵，白色的灯笼在她头顶轻轻摇晃，吹起了太后的衣袖。她整个人就像一只轻轻扇着翅膀的蝴蝶。
    孙福儿看着心生怜意。
    太后是真的美，我见犹怜的那种顶级白莲花的那种美。
    其实，之前太后都是往老里打扮，穿那种不出挑的衣裳。
    实际上，太后很美，显得很年轻。
    她若是肯好好梳洗打扮，看起来是会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的。
    孙福儿上前行礼：“臣妾拜见太后娘娘。如今宫中变故，日后不知是何光景，臣妾想求太后娘娘收留臣妾母子。”
    太后恍若未闻。
    孙福儿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头：“皇上骨血不多，还求太后娘娘垂怜。若太后娘娘肯收留，臣妾愿为太后做牛做马。”
    太后眉宇之间有淡淡的哀愁。
    “来都来了，就住在后殿吧。”
    太后吩咐了：“常嬷嬷，你带她们去安置。”
    孙福儿感激涕零：“臣妾叩谢太后娘娘大恩大德。”
    这时，太监来报：“太后娘娘，潞王殿下求见。”
    孙福儿心里发怵，道：“臣妾这就回避。”
    她前脚进寿康宫，后脚潞王就来了，是不是也要捉她走！
    要是潞王一定要拿人，太后会保她么？
    孙福儿忧心忡忡了。
    太后道：“你留下吧。常嬷嬷，你先带其他人先去后殿。”
    “福嫔，你扶着哀家起来。”
    孙福儿赶紧扶着太后缓缓起身。
    如今，她必须紧紧依靠着太后了。
    凑近了，她闻到了太后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儿。
    这时，潞王就进来了。
    空荡荡的殿前。
    太后和潞王遥遥相望。
    然后，孙福儿就听见潞王道：“姐姐，我来迟了。”
    就这一句。
    孙福儿就听出了异样。
    这不对吧。
    按照常理推测，不应该是潞王客客气气地行礼，然后和太后周旋么？
    潞王不应该是这个口气。
    而且他更不可能说出这一句。
    潞王和太后是早就相识的。
    但再认识，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太后道：“潞王，你登基为帝，哀家没有二话。只是，大行皇帝的皇子们，还请你多看顾。”
    潞王道：“姐姐，我，你还不放心么？只要是姐姐想要的，我都会做到。”
    这很不对头！
    孙福儿越听越觉得不对。
    这根本就不像是夺权之争里剑拔弩张的双方对话。
    “姐姐要皇子们平安，我便给他们平安。姐姐要这天下，我便给姐姐天下。姐姐，我这条命都可以给姐姐的。”
    潞王几乎是明明白白在向太后示好了。
    可太后好像比潞王大快十岁吧。
    这两个人怎么会扯到一起！
    孙福儿恨不得自戳双目，自闭耳朵，根本不想也不敢再看下去、听下去了。
    但现在孙福儿也不敢跑啊！本来人家没有注意到她，要是她一跑，那就肯定会注意到了。
    孙福儿只好缩了缩，尽力让自己不显眼。
    好在潞王两个眼睛都在太后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她。
    或者说，以如今潞王的地位，也不需要在意旁的目光了。
    太后道：“那祥嫔是怎么回事？”
    潞王道：“姐姐，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祥嫔就是想让她的皇长子登基，才抢在立后大典前，出手害了大行皇帝的。”
    “祥嫔害了姐姐的儿子，我肯定不能饶了她。”
    “她的皇长子是吃药生出来的，胚子不好，是她拿药吊着的，原本就是养不大的。”
    孙福儿听到这里，不由地心惊肉跳。
    怪不得宫里不允许嫔妃会诊脉开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祥嫔就很懂医术的。
    这时，孙福儿就听潞王轻描淡写地道：“我只是提前一点送他们走罢了。”
    孙福儿听了，心里发颤。
    潞王的意思是，他已经送走祥嫔和皇长子了？
    可他说的就是真相么？
    当事双方里，有一方是祥嫔和皇长子。如今他们都不能说话了。
    如今孙福儿无从求证。
    还不是潞王想这么说就怎么说了。
    太后道：“稚子无辜啊！”
    “潞王，逝者已去，生者继续。她们母子势单力薄，翻不出太大的浪。”
    “收手吧。”
    潞王道：“姐姐，我没想出手。只是担忧姐姐才这么做的。姐姐，如今我说一不二了，我可以去护姐姐了。”
    他一改往日的高岭之花的模样，而是变成了小小的奶狗，言语之间十分乖巧。
    听到这里，孙福儿大体明白了。
    得了。
    潞王也爱慕太后。
    只是——不是都说潞王和潞王妃恩爱么？
    太后神色淡淡的：“希望潞王不要失言。”
    “我现在就这一点骨血，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
    潞王答应得痛快。
    “姐姐，只要你开口，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都会去要的。”
    “潞王，你不用那么客气。而且你也不是小时候了。”
    太后打断了潞王的话。
    “你不应该喊我姐姐，应该喊我皇嫂。而且这么晚了，你也不适合在寿康宫里多留着。该走了啊！”
    “姐姐，你一直是我的姐姐。没有姐姐，哪有我的今天。”
    潞王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后，眼神里透着炽热。
    孙福儿可以完完全全确认了。
    潞王对太后也有非法之想。
    说是“也”，实在是潞王之前还有个大情种成宗皇帝在。
    成宗皇帝也是出了名的宠着太后。
    好吧。
    还真不愧是亲兄弟啊。
    居然连喜欢的人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