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华攥着拳头，直直地立在择方面前。
    于惹怒魔头这件事，她已是经验颇为丰富了。
    对于魔头，鲜有人敢当面忤逆，他对忤逆之举的忍受度自然很低，结合以往的经验，方才这番话过后，魔头定是要怒上一怒。
    总归魔头也杀不了自己，不过受些皮肉之苦，于这方面，她亦是颇有经验了。
    不知魔头是不是气过头了，迟迟没有动手。
    山谷里猛然窜来一股劲风，吹着丹华宽大的礼服猎猎作响。
    同时也把挂在高台上头的红蓝绸幔吹落了一节，恰巧垂在丹华与择方之间。
    绸幔以一条红色绸缎和一条蓝色绸缎相拥编成，与新娘的红色礼服，和新郎的蓝色礼服是一个颜色。
    自是蕴含着新婚夫妇携手并进，相拥一生的寓意。
    丹华看了看垂在眼前的绸幔，又连想起自己晨起站在高台上，看到的热闹景象，一时感觉那句古话说的果真没错，乐极生悲。
    此前欢喜闹腾的那群精怪，现下都被魔头伤了，魔头出手，于他们来说，必不会是轻的。
    不知他们是否都性命无忧。
    想到此，丹华看着绸幔的眼神，便有些暗淡。
    却不知为什么，那绸幔蓦地在她眼前化成了齑粉，而后高台上的一大圈帷幔都跟着瞬间消失不见。
    留下一片片红色蓝色的粉末，在山谷的大风中越飘越远。
    绸幔自然不会自己消失，丹华抬眼看向择方。
    择方的月白色衣袍也在风中毫无章法地飘着，他也在看着丹华，面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眼角微微发紧。
    丹华只觉得，魔头这次的反应和以往很不一样。就好像心里头明明装着很重的情绪，却在有意压抑着。
    有怒气便发出来，犯得着这样吗，丹华在心里嘀咕。
    两人正对视着，高台上呼啦一下又落下来好几个人。
    “老奴来迟，君上赎罪。”
    几个人黑压压地跪在地上，先对着择方拜了下去。
    绪布阁老和老忠领头在最前面，后面还跟着约摸十几个极方族兵。
    绪布抬头看了看择方的脸色，领头站了起来。
    “我等惭愧，在三境寻了近五日也未寻到丹华下落，君上方出了玄清境，便寻到了。”
    见择方脸上没什么怒色，绪布站了起来。
    “请君上恕老奴鲁莽，可否让老奴探探脉？”
    绪布小心翼翼地对择方说。
    见择方伸出手臂，便赶紧搭线探了起来。
    探了一会儿便开始点头，“君上修为果真出神入化，仅用四日时间，便得了旁人五日都极难达到的效果。”
    完成了任务，见择方没说什么，只还在看着丹华，绪布也转而看向丹华。
    这一眼却差点没认出来。
    “你，怎么这副装扮？”
    绪布活到如今一把年纪，向来醉心于各色丹药，一向对女身的姿色不甚关注，以往只觉丹华是个近于油尽灯枯的小丫头。
    今日这一身装扮，连他这老眼昏花之人，都忍不住要称一声美。
    “阁老看不出来？这是结亲的礼服，我方才正在结亲呢。”
    绪布颇为惊讶，“不过几日光景，小丫头也太能闹腾了！”
    丹华摇头，“算起来也就一日，我昨日日落十分才落到这山头上，今日上午结亲，如今才是晌午的光景。”
    绪布语塞，这速度，也没谁了。
    “丹华可有受伤？”一旁老忠开口问道。
    “只撞到了只小鸟，额角破了点皮，其他好的很。”丹华指了指额间的花瓣纱布。
    老忠刚抬起手，却见丹华额间那处闪过一道红光，贴在额头上的花瓣纱布应光而落，随风飘走了，露出丹华的额头，看起来已一片光洁，半点伤痕都看不到。
    老忠手上一顿，转头看向择方。
    “忠法使对这皮肉之伤的治愈之术越发精进了，不见施法，竟已治好。”绪布在一旁赞道。
    没等老忠开口，就听择方说了一句，“回极方。”
    他转身离开之前又对老忠说，“带好她，这次别再跟丢了。”
    老忠赶忙抖着黄毛，弯腰说“是”。心道，他这番失职，看来君上是重重记上一笔了。
    丹华本以为，魔头是想把她带回极方再重重惩处一番，怎知到了极方，老忠径直将她送回了东菲阁。
    “老忠可是送错了地方？”
    见老忠不明，丹华又说，“应是把我送到你们君上跟前吧？”
    老忠听了，竟浑身一顿，“丹华这是何意？”
    “择方没让你把我送到他那里吗？”
    换做以前，丹华直呼择方名讳，老忠定是要斥责一番的，此时他却不大确信。
    “小丹华，你和君上……”
    老忠欲言又止。
    见老忠顿在那里迟迟不开口，丹华问道，“老忠要问什么？”
    老忠顿了一会儿，胡乱摆了摆手，“没什么，老忠还有事，先走了。丹华这几日想必也乏了，先行歇息吧。”
    老忠动作颇为匆忙，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折回丹华面前。
    “君上四日便能从玄清境出来，想来是不眠不休，初回极方又定要料理极多公务，会更加疲累，丹华今日还是莫要去找君上。”
    说罢，也不等丹华回应，又脚步匆匆地走了。
    留下丹华在原地一头雾水。
    她倒是不想去找魔头，她巴不得魔头忙得底儿掉，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只是魔头同意吗？
    罢了，她总不能上赶着找揍，折腾了这一上午，也是疲累。
    只是她本以为，今日终于有个机会和老忠细聊聊法器这些事儿，没想老忠却如此来去匆匆，没给她任何机会。
    丹华心里颇为遗憾，转身进了东菲阁大门。
    此时，朱大婶正坐在正堂里陪小毛玩，见丹华走进来了，脸上一个呆愣，起身迎了上去。
    “这位小娘子怕不是走错了？”
    丹华觉得好笑，“才几日不见，朱大婶就不认得我了？”
    “小丹华？！”朱大婶听出是丹华的声音，却仍是不太敢认。
    “我的小毛哎！丹华这般实在美得…美得…”朱大婶一时词穷，“美得太不像话了！”
    “一般，一般。”丹华不大走心地回道，“朱大婶来帮我一起把这衣裙脱下吧。”
    晨起穿戴之时，她心急火燎，穿得颇有劲头，现下一干的希望悉数破灭，丹华已是霜打了一般，连胳膊都没什么力气抬。
    “前几日你离开之前，大婶便觉得你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如今这衣裙，这妆容，真是把天上地下的女娘，都悉数比了下去。”
    朱大婶一边帮丹华一层一层地褪掉衣裙，一边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