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后，深夜两点多的时候，飞机平稳降落在t城机场。
    陈靖被留在了北城，但林衍笙一行仍有十多个人。
    离开机场，几辆车直接往贝琳外婆此刻所在的t城人民医院开。
    “再睡一会？”
    贝琳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连飞机降落都不知道，后来还是被林衍笙喊醒，下飞机时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所以这时一上车，林衍笙就想让她继续睡。
    毕竟机场到医院也还有将近一小时的路程。
    只是刚刚下飞机后，夜风一吹，贝琳早没了睡意，她摇摇头，视线放空的盯着窗外某一处，神经却愈发绷紧起来。
    林衍笙知道她担心什么，到t城的第一时间，他就和医院那边通了电话，老太太还是没醒，并且情况不是很好，肺部感染持续加重，甚至出现了急性心功能衰竭，情况如果再没有好转，就得上人工心肺机。
    老太太现在命悬一线，林衍笙哪怕有再多安慰的话，恐怕也难以让她就此心安。
    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林衍笙手机突然响起来。
    这个点，那铃声就跟刺在人神经上的针一样，贝琳下意识看向他，一时间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除了医院那边的事，贝琳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她紧张的凝视中，林衍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确实是医院那边的人……
    他皱了皱眉，接通电话。
    怕真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林衍笙没敢开免提。
    他将手机放在耳边，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不多久贝琳听见他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便挂了电话。
    见状，贝琳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只是说话时声音有些她自己无法控制的颤抖，“林衍笙，是不是我外婆……”
    深夜时分，车内光线并不明亮，即便如此，林衍笙还是清楚发现，他接电话的这一会，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这时更加苍白起来。
    贝琳这时整个人都处于极大的惊惧之中，医院那边稍一有风吹草动，对她来说都是烈火烹油般的煎熬。
    “不是，琳宝，不是你外婆。”
    林衍笙反握住她发抖且冰冷的手，一点点用自己掌心温度试图把她的手捂热，同时一秒不耽搁的把刚刚电话里的事说给她听，“是钱父，医院那边说他心脏骤停，没抢救的过来，十分钟前人没了。”
    钱父……
    不是外婆。
    贝琳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开些，但仍难彻底安心。
    毕竟外婆现在的情况一样不好……
    早上t城这边的车祸，确实是由钱父造成。
    他早些年开货车跑过长途，后来沈合英嫌他这个工作不怎么体面，不肯他再干，他这些年便闲了下来。
    早上他也不知道哪弄来的一辆小货车，当时撞完外婆那辆车之后，他大概根本也没想活，后来趁着高一仁他们跳湖救人的时候，钱父开着车自杀式的撞向当时正好经过的一辆渣土车……
    不过钱父并未当场死亡，后来也被送进医院。
    现在，人死了。
    贝琳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什么大快人心的话。
    这父子俩原本可以在怀城好好活着。
    因为贪婪，一家人听到沈合美去世的消息，匆匆从怀城赶到北城，结果在沈家没讨要到任何好处，最后反倒落下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也不知道沈合英得知这父子俩去世的消息，会不会后悔昨天一早领着一家人火急火燎赶来北城。
    不过贝琳猜想她是不会的，沈合英大概只会和钱父一样，将过错算到她头上。
    还有外婆……
    钱父虽然也是被人利用，可外婆现在生死难料的境况，也确实拜他所赐。
    贝琳不觉得愚蠢到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的钱父有多无辜，却也更加憎恶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
    “他们究竟还要害死多少条人命才甘心？”贝琳抽回手，说这话的时候，用手心重重按住了眼睛。
    什么时候开始人命这样轻贱了？
    那些随意操弄别人生死的人，午夜梦回时，就不怕那些冤死的亡魂找上门？
    林衍笙将她满身的无助收进眼底，可能现在唯一能安慰到她的只有老太太赶紧好起来，只是偏偏这点，他无能为力。
    再好的医生，再不计成本的投入，也至多是尽人事。
    人最终能不能好，能不能活，却只能听天命。
    良久，林衍笙伸手揽过她，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只能用这种方式，无声的陪伴和安抚。
    至于钱父背后那些人，他总归是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开进医院，最终停在住院楼下。
    这个时间医院格外安静。
    “林总，贝小姐。”高一仁似乎一早便接到了消息，这时车子刚停他便迎了上来。
    高一仁早上没和老太太一辆车，只是后来下水营救时，却受了一些伤，虽说伤的不重，但人却有些狼狈。
    这时见到林衍笙，更是不安的弯腰道歉，“对不起林总，是我失职没有保护好老太太……”
    t城这边，林衍笙留下保护老太太的几个人里，高一仁算是领头的。
    所以今天这事，无论林衍笙怎么处罚，他都认了。
    只是林衍笙现在明显没什么和他算账的心情，在他弯着腰不断忏悔的时候，林衍笙已经牵着贝琳从他边上过去，过程中朝他丢下俩字，“带路。”
    高一仁愣了下才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应一声，小跑着过去给林衍笙带路，“林总，贝小姐，电梯在这边，往这边走……”
    林衍笙一行十多个人，这时都来了医院，有高一仁在，林衍笙也就没让别人再跟上来，那十多个保镖连司机一块全等在楼下。
    电梯停在三楼，下电梯时，高一仁边走边说，“贝小姐，您外婆这会在重症监护室，这会不是探视时间，您恐怕只能先隔着玻璃看看老太太。”
    “好。”贝琳点头。
    不管怎样，能见到就好。
    只是高一仁还是把情况想的太乐观了些，一行人刚到重症监护室外，守在那里的另一个人便行色匆匆跑过来，“高……林总，贝小姐……”
    这人正是早上和陈靖通过电话，那个叫戚严的。
    高一仁不久前只说下去接个人，他猜到可能是贝小姐来了，却没想到林总竟然也一起来了……
    毕竟之前林衍笙买凶杀人的事儿，在北城闹得沸沸扬扬。
    林衍笙被抓更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戚严才以为林衍笙脱不开身不会来，这时见着来人，戚严眼底有丝意外，却也很快将意外压下，把不久前没说完的话续上，“林总，老太太情况又加重了，刚张主任才说要和您联系，他……”
    戚严话没说完，林衍笙口袋里手机再次响起。
    他扶着在听到戚严说老太太情况又加重了时，身体发软的贝琳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才皱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听。
    “我到医院了，嗯，当面说。”
    林衍笙三两句话挂掉电话，又蹲下身问贝琳，“我现在去见医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她现在状态很不好，林衍笙害怕，等下到医生那边，会听到一些让她承受不住的话。
    “不要。”
    贝琳下意识抓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便从休息椅里站起身。
    她想第一时间知道，外婆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琳宝，可能……”
    “没关系，我能承受。”
    林衍笙似还要劝她留在这里，贝琳已经先一步打断他的话，坚持和他一起去。
    “好，那一起。”时间紧张，林衍笙最终还是答应带她一起过去。
    北城那边下午到t城的那个医疗团队，这时正在医院临时腾出的办公室里，开会讨论贝琳外婆的病情。
    “林总。”见他们进门，其中一个有些年长的男医生走上前来。
    办公室一时安静的过分。
    时间紧迫，张主任也不废话，直接告知他们刚刚讨论的结果，“林总，用药之后老太太肺部感染始终没有好转，急性心功能衰竭以及呼吸衰竭，这种情况符合上人工心肺机的指征，如果您同意，我们会立刻为老太太安排手术。”
    林衍笙牵着贝琳的手微微收紧，没说同意与否，而是问，“张主任，你们现在有几成把握把人救活？”
    “这个……”
    张主任有些为难，事实上来t城之前，他知道这边等着他的患者情况不会太好，否则也不至于兴师动众安排他们这么多人过来，只是哪怕心里有所准备，路上也看了这边医院传给他的相关检查结果，他也还是低估了患者病情的糟糕程度以及恶化的速度。
    稍一犹豫，张主任实话实说，“林总，我无法向您保证什么，但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只是您也知道，眼下还不只是心肺功能的问题，车祸时老太太还撞到了头，颅内血块压迫神经导致人一直没有醒，并且老太太年纪大了，如果那个血块最终无法自行消散，以她的身体状况恐怕也难以承受开颅手术……”
    这种情况下，张主任实在难以给出任何保证。
    “所以我外婆很有可能不会醒了是吗？”张主任的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贝琳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在这时几要崩断。
    瞧见贝琳纸白的脸色，张主任心有不忍，还是实话实说，“家属确实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张主任，病人情况又恶化了！”这边张主任一句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门又被推开，有个护士神色匆匆的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