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通看着自己刻了满桌的竹简笔记，一直学习的儒家知识和主播给他们看的历史在脑子里反复碰撞，让他也十分迷茫。
    法国大革命前，经历了饥荒和压迫点人民的确可怜可叹，但是为什么，他们会集体造反后，选择成为一个没有君王的国家？
    他下定决心，问道：“主播，到底是什么历史潮流，让一个国家，抛弃了一国之君？”
    【“有一种说法，把人类社会划分为五个阶段，分别是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发生变迁，社会制度也随之改变。“
    拿起白纸写写画画拉箭头，小小再次强调：“这是根据欧洲社会特点划分的，社会形态与当时社会生产力直接相关。
    原始社会的认定标准是没有或者基本没有奴隶，以“渔猎采集”作为经济的主体，部落成员稀少且均亲自参加劳动。
    奴隶奴隶制社会的特点，是以‘奴隶的产出’作为经济的主体，以奴隶作为主要生产资料。
    奴隶制文明在奴隶的苦耕劳作之上建立了庞大的国家，奴隶制国家相互征伐，在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基础上实行土地私有制、解放了生产力，也通过在此过程中产生的大量自耕农获得了庞大的军事动员能力，摧毁了躺在奴隶制经济上旧贵族旧国家。
    这个时期被称为封建社会。”】
    关于这个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六国人很有的聊。
    “那边的封建制度和我们这边截然不同。从嬴政开始的是中央集权制度，可我觉得周天子时期，应该算得上是封建制度。”
    “上面说奴隶制国家互相征伐，过程中土地逐渐私有，那分明说的就是春秋以后的事，周天子就算还在，但大家也应该是奴隶制国家。”
    “没错，那个时候都是有奴隶的。”
    范增弓着背，摸摸胡子，摇摇头。
    “主播都说了，那是按欧洲的特点划分的，你们不要生搬硬套。”
    明清时候，看着主播不带犹豫的在那里写写画画，解析过往的社会结构，有学生也抄的迷茫了。
    “老师，您说为什么欧洲那边的学者，研究的内容和我们这边的学者截然不同呢？”
    夫子能说什么。
    大部分的学子学的不都是科举用的经义，家里有条件的会再去读读道经和佛经，更有条件的会去玩琴棋书画，或者钻研些‘旁门左道’的科学。
    对技术发展如此重要的科学都不被重视，更别说这种方向的研究了。
    哪怕前两天那本《宋论》，对着历代王朝大喷特喷，他也不是否认制度有问题，解析前朝也是从他们的各种政策出发，和这种研究截然不同。
    就连夫子本人，也是一遍记笔记，一边对一直以来学的东西产生迷茫。
    【“封建制社会的特点，是以‘土地的产出’作为经济的主体，以土地作为主要的生产资料。
    受限于农业水平与耕地总量的限制，土地产出粮食有限，无法养活后期增长的人口。
    一旦由于天灾人祸导致粮食歉收，巨大的饥荒便会点燃动乱，整个封建社会重新回到原点，土地私有化导致的土地兼并与佃农\/农奴的人身依附化则加剧了上述矛盾。
    资本家与雇佣工人的产生并不是发生于资本主义社会，而是发生于封建社会。
    分工化生产与技术革新带来的生产力提升，以及资本主义发展带来的自然经济解体，新兴的资产阶级通过革命的方式荡平了旧封建主的等级制度与人身依附，解放了生产力，开启资本主义的时代。
    资本主义社会的特点，是以‘商品经济’作为经济的主体，生产目的是为了‘交易’以创造‘利润’。
    而后，随着资本主义发展形成的周期性危机，也让经济学家们提出了另一个下一个社会阶段的愿景。
    当时的法国的集权已经在日益扩张中达到了顶峰，国王、贵族、资产者还有人民的矛盾已经都到达无法调和的地步。
    一开始法国人也是保留了王室，但是双方最后发现，王室的存在就和大革命天然无法共存。”】
    叔孙通明白了。
    按照这个社会阶段论的划分，不同的生产关系对应不同的生产力，生产力到了，生产关系没变，就会限制生产力发展。
    法国因为种种原因，不管它的生产力到没到，它的制度已经限制住了整个国家，王族、贵族、教士、资产者、人民，所有人都不再希望继续从前那套制度了。
    而作为旧制度的中心，不管那位路易十六到底是什么样的国王，他的归宿都是和旧制度一起，被送上断头台。
    是人民，也是时代开始淘汰君主的存在。
    虽然国情不同，但是君王们都在记录封建社会的特点。
    驿站里，王守仁和想要一起去地方任职干点成绩的友人也在一起听课。
    资本主义阶段都没有的他们不是很好奇后面的事，更关心的，还是那个以土地为生产资料的阶段。
    友人皱眉：“如果因为土地私有化，富者贫者的土地、或者说生产资料差距越来越大，那几年前来，改朝换代又回到原点，没变过的制度，是否说明几千年来生产力都没到应有的达高峰？”
    他更想问的，是‘是否改朝换代毫无意义’。
    王守仁沉吟片刻，摇头反问：“按照主播她们历史书上的理论，既然这个制度是在明清达到巅峰，为什么明清都没有发生下一个阶段的变革，而是因为外力才被迫改变？”
    为什么到达顶峰的制度，没有加速下一个阶段的变革？
    三号幸运观众宋伯是齐地人，他有疑问，虽说东西方剧体情况不同，不能生搬硬套。不过早前的时候，大家的国家里，的确都是有农民也有奴隶的，但是又没有了西边那种封建制度。
    那这算是封建社会，还是奴隶社会？
    【这个问题也让小小琢磨了一下，然后解释道：“还有一种说法，是奴隶社会的人分化为三类：奴隶主、奴隶和自由民。
    奴隶主压迫剥削奴隶，而不压迫剥削自由民。这是奴隶社会的特点。符合这个特点的是奴隶社会。
    当奴隶主开始压迫剥削自由民的时候，意味着从奴隶社会演变为封建社会，奴隶主就具有两种身份：奴隶主和封建主。
    如果要套的话，春秋战国时期，已经算是封建社会了。”】
    四号幸运观众桑弘羊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按照那个阶段论的划分，在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之前，也是需要分工化生产与技术革新的。
    技术革新他们知道，英国开启的工业革命。
    结合这段时间关于西洋的各种纪录片，桑弘羊也发现在欧洲的封建君主们，也是和中原一样，在进行一个集权的过程。
    无论是法国王室还是光荣革命后的英格兰，大家都在追求一个高效的，能调动更多资源的政权体系。
    那作为从秦开始就一直集权的东方，制度上应该只先进不落后，为什么两千多年都没有发生一个差距悬殊的技术革新呢？
    以李淳风的事迹为例，科学天才甚至也不少。
    “到底为什么，一直没有发展出被称为科学的体系呢？”
    【小小看了看他眼熟的名字，顿了顿，：“这个问题，也是学界一直争论不休的。
    有个观点认为，这个锅是汉武帝和董仲舒一定要背的。”
    敲响键盘，小小给还没整理出这套理论的西汉搜出董仲舒的思想理论。】
    一晚上都在奋笔疾书的董仲舒：等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刘彻：不是都澄清了，我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吗？
    看完以大一统、天人感应、以德治国几个主要方向后，两人都沉默了。
    董仲舒看看天幕，又看看自己存放的书卷，脸色惊惧交加，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改了儒学。
    刘彻想了想，如果早前几次，董仲舒给他看的，就是你这种思想，那他除了‘天人感应’那套，其他的也不是不会采用。
    秦汉的儒家学派们脑子思考片刻，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好他个董仲舒！敬鬼神而远之，他学儒学到去用神鬼谶纬之说？”
    “天以阴阳五行化万物，人副天数，这是哪门子的儒学？”
    人都活的好好的阴阳家：心情复杂。
    但是你们也科学一点，我们阴阳家不讲谶纬那一套了，别烦，忙着学地理造大天文望远镜呢。
    另外补充一句，你们儒家别不认了，后面宋明的理学，能追溯的源头居然这么早呢。
    目前没这套东西，也没想好用什么思想的大秦，嬴政看着这一套东西，在想如果没有天幕，有人给他献了这套理论，他采纳的可能性。
    东汉的张衡很能理解为什么千百年后，后人还会扯到孝武皇帝和董仲舒。
    身为天文学家，他和其他同僚是怎么对待天象的，其他那些根本不懂天象的士大夫们又是怎么解释天象的，想想都让人眼前一黑。
    【“对儒家学说而言，董仲舒可以说是继孔子、孟子、荀子之后的一座高峰，并深刻影响了我们现在的精神世界与现实生活。”
    给大家时间，看完董仲舒思想理论的内容后，小小才继续往下。
    “有一种观点认为，董仲舒之后，儒家就转变为儒教，以‘礼’为名义，从社会关系到生活方式，全方位规范，把三纲五常这些思想深入到每个人的脑子里。
    享有最多资源的儒生们，疯狂崇拜秦汉以后的绝对权力，对权力之外的世界毫无兴趣，所有的他们的思想哲学，每一次的发展变化都是服务于统治阶级。
    极致的专制导致极致的迂腐，极致的迂腐导致无法前进的落后。”】
    作为皇帝，刘彻可以理解，如果他选择了这套理论，那他看中的就是这套理论好统治大汉。稳定有好处，自然也有后果。
    但这个锅他拒绝背。
    他是为了适应大汉国情做的选择，后世的皇帝们自己不改，怎么能溯源溯到他头上来。
    儒生们脸色变了又变，这不就是后人骂他们儒家谄媚皇权，也忙着去争权夺利，没有给一点其他学派生存的土壤？
    后人们，别光看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啊，你们难道觉得其他学派上位了不会疯狂打压别家吗？
    全盘接纳法家的秦是什么下场，汉朝早年黄老盛行的时候，他们不也把持着国家吗！
    百家：除了法家，和你们儒家，我们谁也没有被一个大一统王朝全盘接纳过。但是李斯那家伙都没想我们全死绝，你们儒家可是真敢想敢干。
    生活在明清时候的人，对后人的话微词不大，他们就出在这个制度顶峰时刻，很清楚这里没有给其他有才能的人成长的空间。
    匠人们不懂知识，有知识的人去钻研科学也是只为了兴趣，科学在这里，就是不如做官有诱惑力。
    【提到儒家，小小也有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干脆决定发个悬赏。
    “比较公认的说法是因为儒家的删减，杨朱学派到我们现在，只剩下一句话了。
    孟子说‘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然后他说‘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尽管《列子》杨朱篇里给了解释：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而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 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不过《列子》中杜撰居多，里面很多思想是为了反对两汉名教故意编纂的。
    关于杨朱学派除了一毛不拔，到底还有什么，秦朝的杨朱学派，你们还在吗，能解答一下么？”】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杨朱学派：等会，什么叫没得只有这一句话，我们杨朱学派的文章也不少啊！
    秦朝的还在的杨朱学派们赶紧举手。
    还在还在，主播你给我们一晚上时间整理，明天整理好了发你。不用悬赏，把我们的内容直播翻一下就好。
    等到主播答应了去喊第五位幸运观众了，秦朝还在的杨朱学派们一个个都是遮盖不住的愤怒。
    他们百家争一个话语权是争的很凶，但是他们儒家那么多的东西都传下去，尽去删别的学派内容了，你们好意思吗？
    被改成的面目全非时百家也替他们可惜过呢，回头一看，好家伙，自己学派就被他们删的只剩一句话了。
    还是因为他们孟子骂过，所以才被儒家保留了这么一句话。
    奇耻大辱！
    咬咬牙，杨朱学派的人决定今晚彻夜整理旧书，旧的文章一份，给主播还要写一份能让她看的懂的翻译，顺便再写上几篇新的骂儒家的文章。
    骂对家吗，谁不会啊，我明天就要我们杨朱学派的书传遍历朝，你们儒家等着！
    其他学派也很心慌，杨、墨这都还是当世显学呢，都能被删的只有一句话，那他们这些本来都比不过人家的呢？
    不行，今天开始也需要赶紧整理自家学派的书了，哪天能被主播抽中了，他们也要给后人看他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