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你们还好吗”
    了然了彼此的身份后，是现代职场妈妈率先发问了，面庞被背后的光衬得半明半暗的，用幽幽的语气问着。
    还好吗？
    似是被这一句简单的话给问住了，刚欲开口的女扮男装的相府千金出现了语噎，登基成女帝的妖妃隐藏在暗处，长久地沉默着。
    似是并未察觉这份沉默中的涩然，又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被阴影隐藏住了半个身子，现代职场妈妈继续问着道：“或者说，你们……后悔过吗？”
    后悔过吗？
    一句轻飘飘地诘问，令巨大的阴影愈发吞噬了相府千金的身体，又让妖妃头顶金银冠冕愈发沉重与压抑。
    空气陷入了窒息般的静。
    似乎听出了沉默中的苦涩，职场妈妈微微抬头，凝视着上空，表情是略显茫然的静。
    “我似乎并不太好……”
    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后，不是就能迎来幸福。
    一场烈火烹油的斗争后，生活也不总是心想事成。
    一直安宁轻缓的伴奏里，骤然闪起了无数个面孔，合起了无数用美声吟唱着回声，仿佛纠缠的毒蛇般转入人的恶魔。
    “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身在福中不知福。”
    “对不起，从你过去性格看，你太强势了，我们不合适。”
    “妈妈，我们之前日子过得不是好好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强硬的人，公司哪儿敢要啊……”
    “你太强势了，会不会有一天把我也举报了……”
    ……
    抬高了数个音调的美声骤然响起，如影随形地环绕在年轻职场妈妈的身边，将她声音衬得愈发寂寥。
    “午夜梦回时，我有没有过真正后悔呢？”
    “我不知道。”
    听着这漫长宁静的声音，男扮女装的相府千金也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因为离经叛道的斗争，现实里的她已成了孤单墓碑下的一抔黄土，魂魄终日游荡在昔日的家，望着昔日的朋友们。
    文人骚客将她的故事写成了歌，编成了戏，搬到了舞台子上，由人日日演绎吟唱。
    她昔日的好友拖家带口为她来哭过数回。
    她的母亲骂着她的愚蠢与大胆，并哭瞎了眼睛。
    她的父亲视她为耻辱，等闲不再提及她。
    高门贵族里，由于不让女子如她般的反叛与斗争，愈发愈发严格地管束起了家族幼女。
    ……
    她都抗争，她的怒吼，她的死亡余响消逝后，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又仿佛只是让在乎她的人伤心，更仿佛让世间女子处境更坏了……
    无数美声吟唱的质问声齐齐奏响，仿佛波涛骇浪一般压了下来的质问着。
    “错了吗？”
    “悔不悔？”
    “值得么？”
    任凭庞大阴影吞没了整个身体与面庞，仿佛只剩下黑暗里一个茫然小点，男扮女装的相府千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一个回答。
    她后悔过吗？
    她也不知道。
    漫长难耐的寂静里，是一个略显雍容华贵的苍老女声，平静地道：“朕不后悔，但朕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