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潼，简潼，能听到我说话吗？”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来，简潼头疼欲裂，却第一反应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医生，医生，简潼醒了！”男声的主人声音有些激动，赶忙跑出去叫人。
    这是？医院？对了，又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目光所及的上方还有吊瓶，消毒水的味道很清，但空间挺大。粉蓝色的电视背景墙，应该是那家私人医院了，就是去年来看外伤的那家，院长姓张，还是李成翰的熟人。
    眼前的世界慢慢清明，简潼的脑子也恢复了神志。她回康明了，那小冉冉呢？
    医生很快走进了病房，在简潼下床之前准确地拦住了她：“先坐下。”然后拿出手电筒照了照她的双眼：“嗯，多休息，现在还是不能下床。”
    不用他说，简潼感觉到了一种微弱的撕裂，来自小腹深处的撕裂感。
    “医生，我的孩子还好吗？还有程灵钦找到了吗？她怎么样？”简潼问出这句话的声音里有极度压抑的颤抖，还有她近乎绝望的神情，傅元祁站在医生后面，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
    “你先躺好。那个孩子没什么事，就是受了点惊吓，胳膊也接好了。你这么年轻，孩子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医生不看简潼的眼睛，检查了一些其他仪器后就转身跟傅元祁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他被院长安排过来治疗简潼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了，李家的儿媳，这么年轻却吃过不少苦，腰椎还有旧伤，这次能及时送医就算捡了条命回来，至于孩子是不可能保得住了。
    空荡的病房里，傅元祁站在门口瑟缩地抓着衣角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安慰，因为简潼就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开始默默流泪，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她像是僵在那了，一动不动的身体和表情，陷在了一片黑暗里。
    原来人在最难过最绝望的时候是不会大哭大闹的，只有无声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流下来，砸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滩水渍，直到黑夜完全降临，那张惨白的脸隐在了夜幕之后。
    傅正初来到医院的时候是晚上9点了，他买了些吃的过来带给傅元祁和简潼，却在病房门失去了所有勇气。
    就这样进去吗？进去如果简潼看到自己会怎么样？那不进去的话叫傅元祁出来？听说这个时候要喝鱼汤，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下东西。那样的身体再折腾怕是很难痊愈，好像本来身体就不怎么样，上次见她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力气。可……
    搭在门上的手伸出又收回来，犹豫地反复中听到了里面的开门声。
    “小初，你来了。”傅元祁站了几个小时，其中护士来给简潼换药量血压他也还是没动，这会儿简潼可能是苦累了睡着了他才敢挪动脚步走出房门。
    “这个是鱼汤，还有鸡蛋羹，给简潼的，这个是煲仔饭，给你的，还有这些营养品，听说这个阶段要吃这些。”傅正初的愧疚延续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习惯，他只要靠近简潼就会卑微，所以能做什么他都想做一点，何况简潼这次的事情好像还是跟他有关，或者说跟傅家有关。
    “嗯，哥联系上了吗？”傅元祁接过东西问。
    傅正初摇摇头，从门口向里看了一眼，又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会联系不上？李叔呢？”傅元祁拔高了音量。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叔也不接电话。”傅正初低着头皱眉，这一切也太不寻常了。
    “唉，算了，疗养院那边你去守着，可别再出什么事儿。”傅元祁说话要往回走，可傅正初一把拉住了傅元祁的袖子：“陈汐她，已经过世了。”
    如果苍天真的有眼，就不该把所有的苦难都放在一个人身上。所以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也专找苦命人。本来以为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道又再次坠入无底的深渊？一次一次又一次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哪怕从未有过甜，也没必要给这样的苦。
    夜深的时候，私人医院里是最安静的。简潼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躲开均匀的呼吸之后十分刺耳。她翻身起了床，看到窗台下安睡在休息区的傅元祁，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睛上像蒙着一片死灰毫无生气。她就这样走出病房去了别的楼层，找到了儿童区住院的程灵钦。她看起来挺好的，乖乖睡着还含着安抚奶嘴，程太太在一旁守着她也睡得安稳。
    好了，她没事就好，也幸亏没什么大碍，要不然怎么跟程树交代？简潼这样想着便转了身，径直走出了医院。
    她打了辆车去疗养院，可还没走到就被傅元祁追上了。傅元祁骑着他的摩托车在黑夜里风驰电掣，他第一反应也是简潼去找陈汐了。果然，才走到半路就追上了她。
    “师傅，停一下，停一下！”傅元祁与出租车并列，然后大声地阻止道。司机以为是男女朋友半夜吵架，女生负气离开，可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就赶紧停下了车子。
    “简潼，你先跟我回去，外面冷。”四月中旬的半夜，就简潼那身薄薄的病号服确实不太行。
    “哎呀，小姑娘，快跟你男朋友回去吧，这大晚上的闹什么脾气？”司机转头冲简潼劝道。
    “他不是我男朋友。”简潼木然地开口，傅元祁只好停稳车子钻进了后排：“师傅，回【星话】医院！”
    “唉，走走，回医院。”师傅踩下油门一扭方向盘，车子又往来的方向开。
    简潼的心里有一团火，因为傅家的再次出现，多年之前的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可她手上没有证据，除了那枚带血的纽扣，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妈妈的死不是意外。
    折腾到半夜，傅元祁彻底没了睡意。他不敢去路上取车，只好叫傅正初跑了一趟。于是就那样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守着简潼，大气也不敢出。
    “你回去吧，我这里不要人守着。”简潼下了逐客令，她脑子也有点乱，正在梳理一切相关的线索。
    “简潼，对不起。”傅元祁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就头皮发麻，他对不起简潼的事要从八年前说起，还有现在的陈汐，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简潼说陈汐的事，而且他把简潼的电话藏起来了。
    “你走吧。”简潼疲惫不堪，桌上傅正初买的食物分毫没动，加上四肢无力，整个人支撑不了太久。
    “简潼，我把你的司机找来照顾你行吗？或者请个护工？”傅元祁说罢，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后：“你走！”
    “好，你别生气，我走，我走。”傅元祁起身，刚走到门口又听见简潼说：“把我的手机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