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千里传书,一片丹心(自传)上
作者:曹家大官人   一剑吞鸿最新章节     
    山叶扶苏,冉冉升起。

    我叫苏冉。

    他们都说,我是整个大汉帝国,最最窝囊的郡守,没有之一。

    郡守府被人拿去做了私宅,一郡的政令传达完全要看金昭和乐贰的脸色,面对百姓倍受盘剥却无能为力,年终岁尾,府库里连一百金都拿不出来。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待京畿庙堂生变,等待金昭惹得天怒人怨,等待乐贰兵匪出乱,等待强力外援,等待该我出现的那一刻。

    我仍记得,六年前那个不温不燥的夏天,我们一十八名郡守手持陛下诏书,策马扬鞭,齐出长安,传为一时之佳话。华兴郡郡守应知与我一路向北,盈盈凌河边,我俩以水为酒,挽袖起誓:既生于斯、长于斯,自当死于斯、铭于斯、献于斯,愿穷毕此生全力,造就人世全功!

    来到辽西郡后,往往夜深,我总是羡慕其余那十七位同僚。

    我们虽然任务和品阶相同,但好歹他们没有遇到兵匪之患。他们与世族争斗,多少可以动动嘴皮子、耍耍小性子,但如我这般与军阀斗,那真是书生遇上兵,可就有理说不清喽。

    公元336年,乐贰以采购军资为名,率兵强行破开我辽西郡钱库,搬走存银五千余两,我在盛怒之下,带领郡兵前往讨要,结果,我的全身上下被扒了个干净。这种事,我哪里敢,又哪好意思上报州牧啊!所以,只能打碎了牙咽在肚子里。

    公元337年,也就是四年前,金昭牵犬挂鹰收春膘,百姓不允,遂杀人立威,我派兵捉拿,怎知拿人不成,反被乞灵帮率领一干恶徒闯进郡守府,口口声声要来追问我“诬陷忠良”之责,奇哉怪也!

    我忍无可忍,连夜上表,请州牧从破虏城派兵增援,却石沉大海。

    先帝以来,豪阀并起,中央又从州牧手里收回了郡一级行政长官的任免之权,州牧手中权力被进一步压缩。面对此事,薄州牧也是十分无奈,只能出面调停,此事不了了之,再后来,收春膘变成了明晃晃的军演,乐贰与金昭所行的卑劣之事,被堂而皇之披上了看似正义的衣冠。

    凡此种种,我都忍了!

    因为我知道,陛下派我来此,绝不是一个小小的武次将军和乞灵帮这么简单,临行前,在未央宫宣室殿西侧室,我清楚地看到,乐贰那根红线,连着长安上达天官的贵人,我需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以乞灵帮和乐贰为引,顺藤摸瓜,帮助陛下除掉这位不听王命的朝廷大员。

    公元338年夏(三年前),我苦苦思索,莺啼羽帐,一名自称塞北黎的大侠闯入我的伶仃梦中,他告诉我“记初心,遵王命,待生变,则除贼”!

    我顿时酒醒翠中,好似惊梦一场,原来露冷人梦觉啊。

    待得瞧见桌上“黎”字后,我兴奋地激动了一夜,我所等待的外援,终于来了!

    从那以后,我尽力维系着百姓生存和乐贰贪心的最佳平衡点,贫户没钱,我便左拿右凑,去年恰逢灾年,我索性将郡守府也抵给了金昭,换得了今年的种子和百姓抵出去的耕具,还带领官吏干起了乞灵帮赖以起家的老本行,织席贩履,百姓虽苦,却从未说过我一个不字。

    毕竟,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可不是什么广布良缘的大善人,我所做的一切,的目只有一个,让乞灵帮和乐贰成为众矢之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渐渐地,乞灵帮帮众越来越少,仅剩的也都是些本就该死之人,此正合我意啊!

    在那位塞大侠或是黎大侠的暗中帮助下,我开始暗自搜集证据,我曾怀疑过这位黎大侠是乐贰派来的探子,几次试探,也终于安心了!

    在我看来,如乐贰这般贪得无厌、恬不知耻、庸碌无为的将军,应该受到汉律的制裁,而不是百姓的私刑,所以,我要让乐贰在法律的准绳下,接受最为严厉的制裁。

    一个月前,金昭这无耻贼子,死啦!

    乐贰同时臂膀,这对于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算起来,从进京等待陛下封职,再到等待兵匪生变,这一等啊,我便等了十年,我苏烈穰从青丝熬成了白发,从懵懂熬到了成熟,终是熬到了这一刻。

    我想:‘五公’中唯一不听话的那位,或许也该走了!

    大好的江河等我浏览,大好的前程待我追逐,我不想再等,也不愿再等。当门下书佐向我报告“杀金昭之人到来”之时,我决定:不论真假,拼了!

    与东方春生草草结下“三十日之约”后,我单骑快马,背上一卷破布,直奔京畿长安。

    我从没指望那群老老少少能起多大作用,也没有相信过这一行人中会有宰杀金昭之人,只是求心里安慰循罢了。

    哎,没有我在,不知辽西父老,几人能熬过今年的收春膘啊,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啊!

    一路上,我不敢耽搁,胯御紫电、鬓顶青霜,穿过层峦耸翠,满腔热血。

    我苏冉终会一死,背上所负破布也终会腐朽,但它背后生的希望,必定会延续后世千年,滋育百万子孙!

    行至彰武郡边境,我不出意外的被假扮成贼寇的乞灵帮众拦截下来,我一咬牙、一紧缰,奋力闯了过去,拦截之人竟奇妙地一一倒下,耳边传来轻唤,“苏郡守莫慌,我乃死士子,遵大哥塞北黎之意,特来相助,大人只管前冲,其他的事,交给在下就好。”

    我放声大笑,马如奔雷,“哈哈哈!这百十来斤肉,能得贵人相助,也不枉走他一遭!驾!”

    辽西与长安相距将近一千五百里,大汉兵制要求在每个郡县均要设立驿站,我日行二百里,落驿换马,急停急走,终是在出发后的第九日,站在了长安东北宣平门外。

    到达之时,我已尘满面、鬓如霜,整个身体犹如一滩烂泥,已近油尽灯枯,全靠一口怒气吊着。

    长安之后,又见长安,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书生,从这道门里走出时,怀揣对前程仕途与江山永固的无限憧憬,如今故地重游,我已经人过中年,不堪重负喽。

    想到这里,我泪流满面,涕泪交织,不禁感慨,“十年弹指一挥间,陛下,臣,回来啦!”

    未等多做感叹,幽暗中传来呼声,“大人速走,此处有贼,不宜逗留!”

    听其言,我丝毫不敢耽搁,马上收敛情绪,紧抱怀中破布,执缰牵马,快速入城。在塞北黎派出高手的暗中指引下,我左拐右拐,最后来到授业恩师府邸,这时,我已经衣衫湿透,见到恩师,长舒一气,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