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抬头，打量着柳树上垂下的碧绿柳枝，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忍不住轻声吟诵道：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
    二月春风似剪刀。”
    不远处的云枫，更是听得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来采药的么？怎么突然改吟诗了？
    不过，这首诗写的是真好……
    韩天吟诗完毕，忽然手捻法诀，对准前面的柳枝轻喝了一声“疾！”
    一道足有尺许长的风刃随着韩天的手指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霎时间便将数十根柳条斩成了两截。
    云枫嘴都惊讶地合不拢了——这刚才还是绿丝绦，怎么下一刻就都给切下来了？
    韩天却不知云枫此时的想法，径直冲过去将那些柳条一一捡起，喜滋滋地跟云枫说道：“齐了，走，跟我回去加工药材。”
    “药材？这些柳条么？”云枫惊讶地问道。
    “对啊。”韩天抱着足有一小捆的柳条答道，“我早就发现了，这可不是寻常的柳树，而是金珊柳！你看这柳叶！”
    云枫捻起一片柳叶，这才注意到碧绿的柳叶之上，竟然生有一条条金色纹路，好似珊瑚一般。
    “这金珊柳……是药材？”云枫问道。
    “恩，不仅是药，而且还是好药。”韩天神秘兮兮的说道，“到时候等你服下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正准备离开，却听不远处有人喊道：“韩天？”
    韩天和云枫回头，发现是两位容貌出众的少女正从柳林之中缓步走出，笑盈盈地向这边款款走来。
    说是少女，只不过是模样可人的小女孩罢了，等走进了些，韩天判断这两人最多也不过是七八岁而已。
    “请问前面可是韩天、云枫？”
    其中一个梳着一对马尾辫，瓜子脸，明眸皓齿的女孩对韩天、云枫施了一礼，这才问道。
    “是我们。”韩天拱了拱手，又对旁边一位似乎要大一点的女孩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而一旁的云枫则只是看了这两个女孩一眼，就红着脸躲在了韩天身旁。
    “你们是？”
    韩天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们两个，只知道与自己搭话的女孩是跟自己同一批来到启灵谷的，仅此而已。
    “我叫盛园园。”女孩笑意盈盈地自我介绍道，“这位是司空青棠。方才冒昧叫住二位，是想替谷中许多外来的学员谢谢两位！”
    “谢我们？”韩天和云枫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和不解。
    “你们是不是不久前跟一群灵印宗的宗门子弟发生了争执？”盛园园笑道。
    韩天心道，果然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么快就传得连路人都知道自己名字了。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那就对了呀，因为你们的仗义出手，之前在纯阳殿欺负外来学员的那群宗门子弟已经跟他们的老大闵少博不欢而散了。”
    盛园园将这个消息说出，但云枫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见韩天似乎对此毫无感觉，便向韩天解释道：“那个闵少博就是小矮胖子他们的老大，据说已是炼气期第二层巅峰的修为。那群人过往向来对他唯马首是瞻。我之前住的地方，便是因为他看中了，这才非要逼我搬出去。”
    盛园园接着说道：“自从他们回去后，便各自散了，闵少博本来还想逼他们继续跟着他，但他们不仅没有答应，还从原来住的地方尽数搬走了。现在只剩下了那小胖子姜云还跟在他身边。”
    韩天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敲打，居然让那一群孩子洗心革面，不再跟着那个叫闵少博的混了？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孩子对强大修为的渴望了。
    之前的他们就像是一叶障目，以为跟在闵少博身边打压那些外来的孩子会对他们自身有利，就像之前的每一届新学员中的宗门子弟做过的一样。
    然而，当韩天将那一片不切实际的叶子掀开，再把隐藏在他们内心中的欲望放大，那个本就是外强中干的小团体瞬间就崩溃了。
    韩天早就从莫云那里知道了启灵谷中将会发生的情况，内心更是早有猜测——这些宗门弟子每年都会在启灵谷搞事情，灵印宗的管理者不会不知道。
    然而对这些却始终是保存着纵容的态度。
    尽管莫云没说，但韩天却猜到，这很可能是灵印宗故意为之。
    但那些小屁孩是否知道自己身在局中呢？估计压根不知道。
    这也是韩天从一开始就不想掺和这些狗屁“纷争”的原因。
    新学员，启灵谷，不就是个灵印宗的启蒙班么？为什么不能像小学一年级一样，大家开开心心的争夺小红花呢？
    也许这就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规则吧，这里从小就要培养斗争精神——跟身边的人斗，跟别的宗门斗，跟那些非人的妖魔鬼怪斗，跟这个天地斗……
    韩天正恍然出神，一直未曾说话的司空青棠忽然开口道：“不过，闵少博和姜云怕是已经将你们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那又如何？”韩天微微一笑道，“启灵谷不允许学员间动用法力私斗，更不允许杀人。”
    “平时不可以，但三个月之后的小考——学员可以向其他人发出挑战，然后在斗术场一决雌雄，而对方不能拒绝。”司空青棠说道，“要知道，每年都会有在斗术场因为失手而受伤的孩子。”
    韩天脸上的笑容一滞，自然也想起了莫云之前的提醒。
    而且小考也不是只有一次，而是每三个月就有一次。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能在第一次小考的时候就将闵少博彻底击败，那么后面他还会有两次机会向自己发出挑战。
    只要自己失手一次，那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炼气期第二层巅峰么？”韩天很快就恢复了淡然的笑意，“倒是个不错的对手。多谢二位的提醒！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韩天向盛园园和司空青棠拱了拱手，便准备拉着云枫离开。
    盛园园没想到韩天似乎并没有把闵少博这个威胁放在心上，不由得对这个一开始就敢把宗门子弟们不放在眼里的男孩更是好奇了起来。
    原本还想着能够多和韩天攀谈几句，但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其他的话题，正准备施礼道别，却听一旁的司空青棠开口问道：“你们采集了这么多金珊柳，是准备熬药喝吗？”
    韩天刚转了一半的身子闻言顿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司空青棠，饶有兴趣地问道：“嗯？你也知道此物的药效？”
    司空青棠对上了韩天好奇中还带了一丝欣赏的眼神，不知为何忽然有种错觉，似乎对面开口的是一位长辈在考校自己，而不是一个同龄人。
    一种不太服气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她的心头……
    都是同龄人，瞧不起谁呢？
    然而，过往的家教却并未让她表现出丝毫的不悦，而是微微一笑，开口答道：“那是自然。金珊柳取其内层树皮，晒干后熬水，可清热祛风、解毒止痛，同时如果服食量大还有麻醉作用。”
    韩天赞许地点了点头，对这个容貌端庄的小姑娘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金珊柳并非修道之人常用的药材，而是一般用在普通人的民间偏方之中，而她能够说出金珊柳的绝大部分药效，至少说明她对普通人的民间医书是有所涉猎的。
    “恩，不错！”韩天称赞道，“你是在《本草集注》上看到的吧？”
    司空青棠没想到韩天居然一口说出了自己看过的书籍，不由得点了点头。
    “在《杏林杂记》中，还记载了金珊柳的另外一种用法，那就是柳枝内皮炙烤后煮水服下，你可知会有什么药效？”韩天这次是真的在考校对方了。
    “这个……”司空青棠倒也看过《杏林杂记》，只是这本书所记太过琐碎，自己只是草草翻过，还真没记住里面还有金珊柳的其他用法，“还请指教。”
    “曾有一个病人，后背上不知为何长出了一片类似菌菇的东西，状若白毛，尖端生有极小的白色菌包。此物极其顽固，即使连皮肤剜去，不久后也能重新生长出来，让那病人痛不欲生。”
    韩天说道：“后来，有医者以金珊柳内皮炙烤后煮水内服，又对病人背部感染的肌肤进行了切除，这才使病人彻底痊愈。”
    司空青棠听到这里，终于想起《杏林杂记》中的确有过这么一篇记载。
    只不过，眼前这个韩天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一些，在这方面也有涉猎不说，居然比自己懂得还多？
    原本盛园园拉着自己来跟韩天搭讪，司空青棠是不太想过来的。奈何新结识的这个小丫头嘴甜人美，又一口一个“青棠姐姐”地叫着，抹不开面子才跟着她过来打个招呼。
    想到这里，司空青棠莞尔一笑，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了点印象，《杏林杂记》里确实有这么一篇记载。只是……你们现在采集这么多金珊柳，难道真是为了治病？”
    韩天瞥见云枫的脸上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知道他不愿将自己生病的事情搞得尽人皆知。忙开口道：“只是碰巧看到，一时手痒，所以想炮制一些药材而已。”
    “哦，原来如此。”司空青棠也看出了云枫有些异样，却未曾点破，“我还在想，若是真有人生病需要服药，我这里倒是带着一些常见的药材。既然用不上，那便是最好。”
    “哦？你手有药材？”韩天闻言眼前一亮，忙问道，“真正的药材？”
    “嗯。”司空青棠点了点头，心中略有些促狭地一笑，开口道，“离家之前，我娘问我还想带些什么，我想着要在谷中生活一年，难免会有人生个病什么的，于是便求我娘给我准备了一柜子的药材带在了身上。”
    说着，司空青棠晃了晃自己的手，葱葱玉指之上，一枚储物戒在韩天面前闪烁着光芒。
    “不过，我倒是希望这些药材用不上才好……但愿世间人无病……”
    司空青棠抿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出下半句，却听韩天已经开口道：“何妨架上药生尘。”
    “你居然也知道这句话？”司空青棠有些惊讶道。这句话是她在一部话本之中偶然看到，说的是一家药铺白手起家，一直良心卖药的故事，对话本中的主人公甚是敬佩，因此便记在了心中。
    “嗯，医者仁心，大爱无疆。”韩天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倒还真有几味药想要向青棠姑娘讨要，不知青棠姑娘手里是否有？对了，需要多少银两，我可以付银子。”
    司空青棠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说道：“若是你要制药救人，我怎能收你的钱财？说吧，都需要什么药材？”
    韩天大喜，没想到原本以为还需要费些周章才能找到的药材，竟然自己送上了门来，忙将之前写好的药方取出打开，递给了司空青棠。
    “玄武地黄八钱，炽火山萸四钱，龙鳞山药四钱，玉茯苓四钱，金枝丹皮三钱，东沼泽泻三钱……”
    盛园园凑过来看着药方，小声念着，司空青棠却是微微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看向了韩天和云枫。
    “这方子……”司空青棠本想再追问几句，转念一想却并未开口，而是展颜一笑道，“上面的药材我都有。”
    说着，司空青棠一伸手，储物戒中忽地飞出一杆金色的小铜秤，紧接着，一味味药材从储物戒中接连飞出，被她称出合适的分量之后，转手便飞向了韩天。
    韩天见状，也不客气，手中储物戒中白光一扫，六味药材已经尽数被他收了起来。
    “多谢青棠姑娘了！”韩天拱手道谢，“日后若有空暇，可以到我的小院里交流医术。我的院子编号是九五二七。”
    见一旁的盛园园好像咬了咬嘴唇，韩天微微一笑，又朝盛园园拱了拱手道：“嗯，园园姑娘若有兴趣，也欢迎一起。”
    “好呀！我似乎一下子多两位对医术有研究的同伴，这下在启灵谷可就不怕生病了。”盛园园看起来很是开心。
    “呵呵，都是谷中同学，自然是要互相照应才是。今天时候不早，就不耽误两位姑娘的时间了。告辞！”韩天此时只想早点回去给云枫熬药，忙与盛园园和司空青棠道别。
    “两位慢走！”
    “告，告辞！”云枫微微红着脸拱了拱手，跟着韩天转身离去。
    ————
    快到小院的时候，韩天忽然回头，若有深意地盯着有些走神的云枫说道：“云枫，问你个事儿。”
    “嗯？”云枫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你觉得盛园园好看，还是司空青棠好看？”
    “盛……”云枫脱口而出，却发现韩天的眼神似乎有些促狭，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说道，“都，都好看。问这干嘛？”
    “嘿嘿，没事。”韩天几乎忍不住笑，说道，“反正你现在也搬到隔壁了，以后没事可以多约她们过来坐坐。”
    “嗯，好，好啊。”云枫略有些尴尬地附和道。
    “有些事情就是得早点儿行动，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韩天装作思索了片刻，一边将自己的玉牌贴在门口的凹槽里。
    院门打开，韩天迈步先走了进去。
    云枫正要跟进去，却听院子里的韩天郎声说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妙哉，妙哉！”
    云枫顿时羞得脸红，忙跟了进去把院门关了起来……